2012 年 8 月的周末，汉市的阳光带着夏末的燥热，穿过涛宇科技研发楼的玻璃幕墙，落在李华雪办公室的百叶窗上，投下一道道细碎的光影。张涛推开虚掩的门时，屋里静得能听到空调出风口的微弱风声，连键盘敲击的余温似乎还留在空气里 —— 办公桌上摊着三本厚厚的芯片研发手册，页边写满了蓝色批注，旁边放着一台屏幕碎裂的银色笔记本电脑，屏幕裂痕像蛛网一样蔓延，是李华雪前几天加班到凌晨三点，起身时不小心碰倒摔的。
“华雪特意说，备份硬盘在左手边第二个抽屉，用浅蓝色文件袋装着。” 张涛一边回忆着电话里的叮嘱，一边拉开抽屉。里面果然躺着一个印着涛宇科技 logo 的浅蓝色文件袋，袋口用回形针别着一张便签，上面是李华雪娟秀的字迹：“涛哥，辛苦啦！涛芯 3 号的方案在‘研发最终版’文件夹里，测试数据我标了红，方便你看。” 便签旁边还放着一块柠檬味的硬糖，是张涛以前提过喜欢的口味。
他拿起文件袋，指尖无意间蹭过抽屉角落的一个浅蓝色笔记本 —— 封面上贴着一张小小的芯片贴纸，是涛芯 2 号的缩小模型，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是经常被摩挲。张涛愣了愣，想起李华雪每次开会时，总会把这个笔记本放在手边，却从不让人看里面的内容。但此刻他没心思多琢磨，转身坐在办公桌前，将移动硬盘连接到备用电脑上。
电脑屏幕亮起，弹出硬盘的文件夹列表。除了标注 “涛芯 3 号研发方案（最终版）”“芯片性能测试数据（7.28-8.5）” 的工作文件夹，角落里还有一个带着锁标的隐藏文件夹，命名为 “时光”，图标是一个小小的月亮，和其他文件夹的系统默认图标格格不入。张涛皱了皱眉 —— 李华雪的工作文件向来分类清晰，文件名精准到日期和版本，极少有私人文件夹，更别说加密的。他本想直接忽略，可鼠标指针却像被吸住一样，停在 “时光” 文件夹上，鬼使神差地点了下 “打开”。
密码提示框弹出，背景是一张模糊的旧照片 —— 像是 2001 年 “涛讯科技杯” 的现场，台上站着一个穿蓝色衬衫的年轻人（是刚创业时的自己），台下角落里有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正举着笔记本记录。提示文字是：“第一次见面的年份”。
张涛的指尖顿了顿，心脏突然跳快了半拍。他想起 2001 年秋天，汉市青少年计算机竞赛的颁奖礼上，16 岁的李华雪抱着奖杯找到他，递上一份厚厚的 oIcq 安全漏洞报告，声音带着紧张的颤抖：“张总，我…… 我发现了几个漏洞，还写了修复方案，您看看有用吗？” 那时的她，眼睛亮得像星星，连手心都在冒汗。“2001 年？” 他试探着在键盘上输入 “2001”，按下回车的瞬间，文件夹竟真的打开了。
里面只有一个名为 “十年” 的文档，格式是纯文本，修改时间停留在昨天 —— 显然李华雪最近还在更新。张涛深吸一口气，双击点开文档，屏幕上跳出的第一行文字，就让他瞬间僵在椅子上，连握着鼠标的手都开始发麻。
文档的第一条记录，日期是 2008 年 8 月 8 日，正是他和李明雪结婚的那天：“今天观澜庄园的烟花真漂亮啊，红的像小灯笼，黄的像星星，紫的像葡萄，把夜空都染成了彩色。看到涛哥给姐姐戴戒指时，他看着姐姐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比烟花还亮。我站在角落调试直播镜头，心里又酸又甜 —— 酸的是，站在他身边、能被他那样看着的人不是我；甜的是，他终于找到了想要的幸福，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扛着所有事。我偷偷在直播系统里加了个隐藏功能，把今天所有的视频都存到了私人云端，以后想他的时候，就打开看看，好像我也参与了他的幸福一样。从今天起，我决定终生不嫁啦，就守着涛哥的事业，守着这个家，这样就够了。”
文字末尾加了个小小的哭脸表情，旁边还备注了一行小字：“今天的香槟有点苦，但是涛哥递的，还是喝完了。”
张涛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眨了眨眼睛，才发现眼泪已经模糊了视线。他颤抖着滚动鼠标滚轮，点开更早的记录 ——2001 年 10 月 15 日，文字带着少女的雀跃，还夹杂着几个可爱的颜文字：“今天给涛哥发了 oIcq 的安全漏洞报告！本来以为会石沉大海，没想到他居然回复我了！邮件里写‘李华雪同学，你的方案很有想法，技术逻辑清晰，期待和你一起完善 oIcq’，我把邮件截图存下来了，设成了电脑桌面的隐藏壁纸，只有我自己能看到～我一定要好好学计算机，考上最好的大学，以后能进涛哥的公司，和他一起做技术，每天都能看到他就好啦！”
2003 年 4 月 12 日，非典最严重的时候，文字里带着焦虑，却又藏着坚定：“今天医院的气氛好压抑，走廊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护士姐姐们的防护服都湿透了。涛哥捐了 10 万只口罩，还让我开发‘oIcq 病情同步模块’，说能让医生在办公室看到隔离病房的患者数据，减少接触风险。我熬了两个通宵，终于把模块弄好了，去医院送设备的时候，看到涛哥在走廊里帮护士搬氧气瓶，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流，却还笑着跟病房里的小朋友说‘别怕，叔叔给你带了玩具’。那时候我觉得，他是世界上最有担当的人，比课本里的英雄还厉害。我一定要把模块做好，不能让他的努力白费。”
2010 年 9 月 6 日，柏林收购深脑工作室的那天，文字里满是崇拜：“今天涛哥在签约会上用德语演讲！发音特别标准，跟外国专家交流的时候，逻辑清晰得让人佩服。他站在台上，聚光灯落在他身上，白色衬衫的袖口挽着，手里拿着笔时不时比划两下，我坐在台下，好像连呼吸都不敢太重，怕打扰到他。回来后我连夜查了 3d 堆叠技术的最新文献，记了满满一本笔记 —— 涛哥说这个技术对芯片研发很重要，我一定要尽快突破，不能辜负他的信任。就算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我也愿意！”
一页页日记往下翻，时间从 2001 年的 16 岁，到 2012 年的 27 岁，整整 11 年，近四千条记录。有她收到张涛鼓励时的雀跃（“涛哥今天夸我代码写得好！开心到想绕着研发楼跑三圈！”），有看到张涛和李明雪一起产检时的心酸（“今天在医院碰到涛哥陪姐姐做 b 超，姐姐笑的时候，涛哥的手一直护着她的肚子，我悄悄躲在楼梯间，等他们走了才敢出来”），有熬夜研发芯片时的疲惫（“凌晨四点，涛芯 2 号的测试终于通过了，眼睛疼得睁不开，但看到‘测试成功’的提示，突然就不困了”），也有参与母婴公益项目时的认真（“给辰辰做的智能手环，我改了五版，终于能精准测体温了！姐姐说好用的时候，我比拿奖还开心 —— 因为这能帮到涛哥在乎的人”）。
每一条记录，都藏着她没说出口的暗恋，像一颗颗被小心珍藏的珍珠，串起了 11 年的时光。张涛的眼泪滴在键盘上，晕开了屏幕上的文字。他想起婚礼上，李华雪站在角落调试设备时，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落寞；想起每次加班，她总会默默给他泡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记得他不喜欢放奶；想起张辰出生时，她送来的智能手环，说明书上标满了重点，连 “如何更换表带” 都画了示意图 —— 原来她做的这一切，都带着这样深沉又克制的守护。
他关掉文档，拔掉硬盘，靠在椅背上，感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他不能辜负李明雪 —— 那个在非典期间陪他熬夜改方案、在汶川救援时和他一起搭临时医院、为了支持他的事业放弃更好的医院 offer 的女人，他们还有刚出生的张辰，有一个完整的家。可他也无法忽略李华雪 11 年的默默付出 —— 从 16 岁的少女到 27 岁的技术骨干，她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的事业，把所有的喜欢都藏在了日记里，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张涛坐在办公室里，直到夕阳透过百叶窗，把桌面染成橘红色，才拿起外套起身。走出研发楼时，门口的保安笑着跟他打招呼：“张总，您今天走得挺晚啊！华雪小姐下午还回来过一趟，说怕您找不到硬盘，特意留了便签，还让我们给您泡杯热茶呢。” 张涛点点头，心里又添了一丝愧疚。
当天晚上，张涛回到家时，客厅里亮着暖黄的灯。张建国正抱着刚满两个月的张辰，坐在沙发上唱楚江的童谣，逗得小家伙咯咯笑，小手还抓着张建国的胡子；王曼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手里织着小毛衣，毛线是浅蓝色的，和李华雪笔记本的颜色一样，“这是给辰辰准备的秋装，华雪那孩子上次说辰辰皮肤白，穿浅蓝色好看，我就买了这个线。”
看到张涛脸色不对，王曼放下毛线针，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怎么了？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看你脸色这么差。”
张涛接过水杯，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才把白天在李华雪办公室看到日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母。他没说具体的内容，只说看到了她 11 年的暗恋记录，看到了她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对不起明雪，也对不起华雪。”
张建国停下唱歌，把张辰递给王曼，靠在沙发上，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华雪这孩子，我从小看着她长大，性子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你不能装作不知道，那样对她太不公平 —— 她守了你 11 年，不是为了让你当没看见；但你也不能对不起明雪，你们俩从非典走到现在，不容易，还有辰辰。” 他弹了弹烟灰，语气软了些，“或许，你可以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谈谈，不用提日记的事，就跟她聊聊工作，聊聊未来。让她知道，她在你心里，不只是下属，更是家人 —— 是跟辰辰、跟我们一样重要的家人。”
王曼抱着张辰，轻轻拍着他的背，也跟着点头：“我早就看出来华雪这孩子对你上心。上次你感冒，她特意熬了姜汤，说是‘妈妈教的方子，治感冒特别好’，却说是‘团队同事让带的’；辰辰出生，她送了一整套婴儿护理的书，每本都标了重点，说是‘网上查的资料’，其实我后来才知道，她特意去同济医院问了儿科专家。” 王曼叹了口气，“她是个好孩子，就是太懂事了，什么都自己扛。你可以在事业上多支持她，比如给她建个专属的实验室 —— 她不是一直想做芯片的自主研发吗？给她配最好的团队，最好的设备，让她的技术有地方发挥。另外，你也要多关心她的生活，让她知道，除了守护你，她也可以有自己的幸福，有自己的朋友，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张涛看着怀里熟睡的张辰，小家伙的小手还攥着他的手指，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想起李华雪日记里写的 “看着辰辰长大就够了”，心里突然有了方向。他拿出手机，点开和李华雪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反复修改了好几次，才敲下一行字：“华雪，明天上午十点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件关于‘专属实验室’的事，想跟你聊聊 —— 是为涛芯 3 号的研发准备的，你肯定会感兴趣。”
屏幕那头，李华雪刚结束涛芯 3 号的参数调试，揉着发酸的眼睛准备关电脑，看到消息时突然愣住了。“专属实验室？” 她轻声自语，指尖划过屏幕上的 “你肯定会感兴趣”，心脏跳快了半拍。她想起之前跟张涛提过一次 “想做芯片材料的自主研发，就是缺个专门的实验室”，没想到他居然记在了心里。她赶紧回复：“好！涛哥，我明天一定准时到，要不要我提前准备些实验室的规划想法？”
张涛看着回复，嘴角微微上扬，却又有些发酸。他回复：“不用，你人来就行。” 放下手机，他抬头看向窗外 —— 月光洒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像铺了一层银霜。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给这个默默守护了他 11 年的女孩，一个能让她尽情施展才华的舞台，让她明白，她值得被重视，值得拥有属于自己的光芒，而不是永远站在角落，做一个无人知晓的 “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