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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指尖最后一点金粉落在残破的绢帛上时,窗外的雨刚好停了。她对着修复完成的《山河图》古卷轻轻舒了口气,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卷尾那枚模糊的“靖”字印章——这是市博新收的藏品,传为前朝靖王府旧物,边角早被虫蛀得面目全非,她熬了三个通宵才让这幅山河重焕生机。

古卷忽然泛起细碎的银光,像有生命般缠上她的指尖。林微惊得想撒手,却被一股温柔又强劲的力量拽住,眼前的古籍修复室瞬间被白光吞噬,耳边只剩下绢帛翻动的簌簌声,仿佛跨越了千年的风。

再睁眼时,冷意先裹住了她。

不是空调的凉,是带着湿雪气息的寒风,刮得脸颊生疼。林微低头,发现自己身上还是那件绣着猫咪的家居服,脚上踩着拖鞋,而周围是一片荒芜的雪地,远处隐约有座破败的院落,院墙塌了大半,露出里面枯槁的松柏。

“哪来的流民?敢在靖王别院外徘徊。”

冷冽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林微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沉如寒潭的眼眸里。男人穿着半旧的墨色锦袍,领口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掩不住挺拔的身形。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只是脸色苍白得过分,唇上没什么血色,手里握着一把出鞘的长剑,剑刃上凝着雪粒,映得他眼神更冷。

林微脑子宕了半秒,才反应过来“靖王”两个字——这不就是《山河图》卷尾那枚印章的主人?她穿越了?穿到了自己刚修复完的古卷所属的时代?

“我不是流民。”她冻得牙齿打颤,下意识把胳膊抱在胸前,“我……我迷路了。”

男人的目光扫过她怪异的衣服,眉头皱得更紧,却没再追问,只是收了剑:“此地荒僻,入夜有狼群,若不嫌弃,可暂住别院。”

他转身时,林微看见他锦袍下摆沾着暗红的血迹,混着雪水凝成硬块。她心头一跳,还是跟了上去——在这陌生的古代,这个看起来不好惹的靖王,竟是她唯一的依靠。

别院比外面看起来更破败,正屋的窗纸破了洞,寒风灌进来呜呜作响。男人让老仆陈伯给她找了件粗布棉衣,又端来一碗热粥。林微捧着粥碗,看着男人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正用布条慢条斯理地包扎手腕上的伤口,动作间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却也有不少新旧交错的疤痕。

“多谢王爷收留。”她小声开口,“我叫林微,是……来自江南的孤女,家乡遭了水灾,一路逃难来的。”她不敢说穿越,只能编了个最常见的借口。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平淡:“萧彻。”

这是林微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两个字落在寂静的屋里,竟像有回声似的。后来她才知道,萧彻曾是前朝最耀眼的皇子,十七岁领兵平定北疆,被封靖王,却在三年前因“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夺爵贬斥,圈禁在这京郊别院里,形同废人。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来。林微跟着陈伯学做古代的饭菜,虽然一开始把粥煮糊、把菜炒咸,却也慢慢上手。萧彻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待在书房,偶尔会在院子里练剑,雪地里剑光凌厉,却总透着股说不出的落寞。

林微第一次进他的书房,是因为陈伯说王爷的旧书受潮,想让她帮忙晒晒。书房里堆满了书,大多是残破的古籍,最里面的书架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子,里面竟也躺着一卷残破的《山河图》,和她在现代修复的那卷一模一样。

“这卷古图……”林微忍不住伸手,却被萧彻按住了手背。他的指尖冰凉,触得她心头一颤。

“先别动。”他声音低沉,“这是我母妃留下的遗物,边角的蚕丝绢特殊,遇水易化,你若想碰,得先准备好明矾水和桑皮纸。”

林微愣住了——这正是她修复古籍时常用的手法。她抬头看向萧彻,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眼神里有探究。她定了定神,索性坦白:“其实我在家乡时,跟着一位老匠人学过修复古籍,王爷说的方法,我刚好会。”

萧彻眼里的探究变成了惊讶。那天下午,林微在书房里支起案子,用带来的现代工具(她穿越时刚好装在口袋里的迷你修复刀和放大镜),加上萧彻找的明矾水,一点点修补那卷《山河图》。萧彻就坐在旁边看着,她低头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发顶,温温的,不像平时那么冷。

修复到一半时,林微发现古卷的夹层里藏着一张泛黄的纸,展开一看,竟是当年萧彻父亲——也就是前太子的手书,上面写着丞相李斯年构陷太子、意图谋反的证据。

“这是……”林微手都抖了,“王爷,这是能洗清你冤屈的证据啊!”

萧彻接过那张纸,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眼眶慢慢红了。他隐忍了三年,背负着“叛国贼”的骂名,连下人都敢对他冷嘲热讽,此刻终于看到了希望。他抬头看向林微,眼神里不再是冷漠,而是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暖意:“林微,谢谢你。”

那天晚上,别院难得有了笑声。陈伯杀了只鸡,林微做了大盘鸡(用古代的调料勉强复刻),萧彻甚至喝了点酒,脸颊泛起红晕,话也多了起来。他说起小时候在宫里,母妃教他画山河图,说起十七岁那年在北疆,雪夜里和士兵们一起烤红薯。林微听着,忽然觉得这个落魄的王爷,其实只是个渴望温暖的人。

可幸福的日子没持续多久。李斯年很快查到萧彻在别院有异动,派了人来搜。那天林微正在院子里晒衣服,突然冲进来十几个黑衣人像抓小鸡似的把她按住。为首的人冷笑:“靖王殿下藏得好啊,竟私藏江南来的女子,怕是想借女子传递消息吧?”

萧彻听到动静从书房跑出来,看到被按在地上的林微,眼神瞬间冷得像冰。他拔剑指向黑衣人:“放开她,有事冲我来。”

“冲你来?”为首的人嗤笑,“李丞相说了,要么交出你藏的东西,要么就看着这女子死在你面前。”

林微看着萧彻,大声喊:“别交!那是你的希望!我没事,你别管我!”

可萧彻根本没听她的。他收了剑,慢慢开口:“东西在书房的书架上,你们放了她,我就给你们。”

黑衣人押着林微进了书房,萧彻从书架后面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木盒——里面不是那份证据,而是他母妃留下的一支玉簪。就在黑衣人伸手去拿玉簪的瞬间,萧彻突然拔剑,直刺为首之人的咽喉。

混乱中,林微趁机踹了身边一个黑衣人的膝盖,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桌上的砚台砸向另一个人。可她毕竟是现代来的,没什么力气,很快又被抓住。黑衣人恼羞成怒,拔刀就要砍她,萧彻见状,不顾自己胳膊被砍伤,冲过来把她护在身后。

“快走!”他推着林微往后门跑,“陈伯在后门等你,拿着这个,去城郊的白云观找玄清道长,他会帮你。”

林微看着他胳膊上不断涌出的血,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听话!”萧彻的声音带着急意,“你不能有事,我还没……还没跟你说我想说的话。”他从怀里掏出那卷修复了一半的《山河图》,塞到林微手里,“拿着这个,等我来找你。”

黑衣人已经追了过来,萧彻把林微推出后门,自己转身挡在门口。林微被陈伯拉着跑,回头时,只看见萧彻的身影被黑衣人淹没,雪地上溅起的血,红得刺眼。

林微跟着陈伯到了白云观,玄清道长果然是萧彻的旧识。她每天都在道观里祈祷,一边继续修复那卷《山河图》,一边等着萧彻的消息。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甚至听说,李斯年已经上奏皇上,说萧彻意图谋反,要将他凌迟处死。

行刑那天,林微偷偷混进了京城。刑场上挤满了人,萧彻被绑在柱子上,衣服上全是血,头发散乱,却依旧抬着头,眼神坚定。李斯年站在高台上,得意地笑着:“萧彻,你可知罪?”

萧彻没理他,目光却在人群中扫过,像是在找什么。林微看着他,心脏像被揪着一样疼,她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一支现代的荧光笔——是她修复古籍时用来做标记的,在古代,这东西能发出奇怪的光。

她咬了咬牙,从人群中冲了出去,举起荧光笔对着天空,按下了开关。绿色的光在阳光下虽然不明显,却足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刑场上的人都愣住了,李斯年也皱起了眉头:“妖女!拿下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是玄清道长带着萧彻以前的旧部来了!他们手里拿着那份藏在古卷里的证据,还有皇上秘密派来的钦差。原来,萧彻早就料到李斯年会对他下手,故意让林微带着证据走,自己则拖延时间,让玄清道长去联系旧部和钦差。

李斯年见状,想下令处死萧彻,却被钦差带来的人按住。萧彻被松绑时,几乎站不稳,却还是朝着林微的方向走过来。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声音沙哑却温柔:“我说过,会来找你。”

萧彻的冤屈终于洗清,皇上恢复了他的靖王爵位,甚至让他辅佐新太子。林微以为,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可她却发现,那卷《山河图》在修复完成的那天,又开始泛着银光,和她穿越时的景象一模一样。

她拿着古卷去找萧彻,心里又慌又乱:“萧彻,这卷古图……它可能要带我回去了。”

萧彻接过古卷,指尖抚过上面的山河,沉默了很久。他抬头看向林微,眼神里满是不舍,却还是笑着说:“没关系,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可我不想走。”林微扑进他怀里,眼泪打湿了他的锦袍,“我想和你一起看遍这山河,想和你一起变老,我不想回到没有你的地方。”

萧彻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哽咽:“我知道,我也不想让你走。可如果这是你的宿命,我不会拦着你。”

那天晚上,两人在庭院里坐了一夜。萧彻给她讲京城的趣事,讲他以后想在江南买一座宅子,带她去看西湖的荷花。林微靠在他肩上,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生怕忘了。

天亮时,古卷的银光越来越亮,林微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萧彻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眶通红:“林微,记住,不管过多久,我都会等你。”

“我会回来的。”林微看着他,泪水模糊了视线,“萧彻,等我。”

白光再次吞噬了她,耳边又响起绢帛翻动的声音。当林微睁开眼时,她又回到了古籍修复室,桌上的《山河图》完好无损,就像她从未离开过。

她疯了一样找关于萧彻的资料,翻遍了市博的古籍,终于在一本不起眼的《靖王别传》里看到了记载:靖王萧彻平反后,励精图治,辅佐太子稳定朝局,后请辞爵位,隐居江南。他终身未娶,宅院里藏着一卷《山河图》,据说图上有女子的字迹,他每天都会对着古卷发呆,直到九十岁去世。

林微看着那段文字,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拿起桌上的《山河图》,指尖抚过卷尾的“靖”字印章,忽然发现,印章旁边有一个小小的、用现代笔迹写的“微”字——是她穿越时不小心留下的。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她。

林微抱着古卷,坐在修复室里,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她忽然想起萧彻说过,想带她去看西湖的荷花。她擦干眼泪,拿起手机,订了去杭州的机票——她要去看看他曾经想带她去的地方,看看他们共同守护过的山河。

飞机降落在杭州时,阳光正好。林微沿着西湖走,看到满池的荷花,像极了萧彻描述过的样子。她走到一座石桥上,忽然看到桥对面有个穿着古装的男子,正拿着一卷古图,朝着她的方向看来。

男子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和记忆中的萧彻一模一样。他看着她,笑了笑,声音温柔得像跨越了千年的风:“林微,我等你很久了。”

林微愣在原地,眼泪又流了下来,却笑着朝他跑过去。她知道,这一次,他们不会再分开了。那卷跨越千年的《山河图》,终究还是把他们牵到了一起,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不管隔着多少岁月,相爱的人,总会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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