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陈景锋的嘶吼在镜面利爪破窗的尖啸中几乎被撕裂。他猛地将病床掀翻,厚重的床体带着昏迷的林景明和那些维持生命的仪器轰然倒地,暂时形成了一道脆弱的屏障,挡住了从窗户方向涌来的大部分碎片利爪!仪器警报声、玻璃碎裂声、怪物非人的咆哮声混作一团!
“拦住它们!给她们争取时间!”陈景锋对着那个早已吓傻的年轻警员吼道,自己则拔出配枪,对着从墙壁瓷砖反射影中探出的、另一只较小的镜面手臂连续射击!子弹打在碎片上火花四溅,逼得那手臂暂时缩回。
年轻警员一个激灵,几乎是哭着端起了之前捡起的、不知哪个警员掉落在地上的防暴盾,死死顶住了病房门口——那里,更多的镜面碎片正如同潮水般从走廊的各个反光面涌出,试图汇聚成型!
时间!我需要时间!
陈景锋那句没说完的话在我脑中炸开——“‘它’的本体,镜廊的核心……就在……” 在哪里?!老房子?那个“初始之家”?不对,那里只是认知锚点!实验室的废墟?还是……
我的目光猛地定格在怀中冰冷沉重的青铜古镜上!它是“真实”之基,能反射关键!还有那本《无尽镜廊》,它记载了沟通“虚无之界”的方法,那么,反向推导呢?!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躲开一只从天花板消防栓玻璃罩中伸出的利爪,不顾一切地再次划破掌心,将鲜血狠狠抹在古镜昏黄的镜面上!这一次,我没有试图去看具体的景象,而是将全部意念灌注进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问题——
“‘镜廊核心’的入口,在哪里?!”
“嗡——!!!”
青铜古镜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悲鸣的剧烈震颤!镜框上的云纹瞬间变得滚烫,甚至隐隐发红!镜面那昏黄的雾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搅动,中心那点金光没有扩大,反而急剧收缩,变得如同宇宙黑洞般幽深!
紧接着,一股庞大到几乎要将我意识碾碎的、混乱不堪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冲入我的脑海!
那不是景象,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坐标!一种超越了三维空间定位的、基于“认知”和“存在”本身的奇异坐标感!
它指向的,并非某个具体的地理位置。那感觉……就像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面镜子构成的迷宫中,存在着一个唯一的、所有镜像最终汇聚的“奇点”!而这个“奇点”的投影,或者说它在现实世界中一个相对稳定的“接口”,其坐标正与我记忆中某个熟悉的、承载了强烈情感和认知的地点……重合!
老房子!
但不是整个老房子!
是……我和姐姐林镜晚小时候,共用的那个房间里……那面镶嵌在老旧衣柜门上的、长方形的穿衣镜!
那面镜子普普通通,甚至因为年代久远,水银镀层有些许剥落,映出的人影总是带着些许模糊和变形。我们曾在镜前嬉笑打闹,分享少女心事,也曾在对未来迷茫时,久久凝视镜中的自己……
它就是“入口”?那个看似平凡无奇、承载了我们无数成长记忆的穿衣镜,竟然是通往恐怖镜廊核心的“门”?!
“在……老房子……我们的房间……衣柜镜子!”我嘶声喊出这个发现,喉咙里带着血沫的腥甜。
陈景锋一边更换弹匣,一边猛地回头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恍然,甚至有一丝……早已料到的沉重?他来不及细问,因为更多的镜面利爪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防暴盾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年轻警员被震得口鼻溢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我挡住它们!你带她走!”陈景锋对年轻警员吼道,同时将打空子弹的手枪当做铁锤,狠狠砸向一只抓向我脚踝的镜爪!
年轻警员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如同潮水般用来的怪物,脸上闪过绝望,但最终还是嘶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顶住盾牌,对陈景锋喊道:“陈队!你们快走!!”
陈景锋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将我推向病房门口那个在镜爪攻击下摇摇欲坠的缺口!“走!去老房子!无论如何……关闭它!”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清晰无比地传递着一个信息——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也可能是……永别。
我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推得踉跄冲出门外,回头最后一眼,只看到陈景锋捡起地上掉落的另一面防暴盾,义无反顾地迎向了从病房内部完全爆开、如同镜面风暴般扑来的怪物核心!年轻警员的身影瞬间被碎片洪流吞没……
“走!”陈景锋最后的吼声被无数镜面破碎和怪物咆哮的声浪淹没。
我心脏如同被撕裂,眼泪混合着血迹模糊了视线,但脚步不敢有丝毫停留!怀里的青铜古镜因为刚才的强行定位而变得滚烫近乎烙铁,《无尽镜廊》冰冷的封面硌在腋下。我沿着混乱的、布满玻璃碎渣和扭曲倒影的医院走廊发足狂奔,身后是不断逼近的、镜子接连炸裂的恐怖声响!
必须赶到老房子!必须在“它”完全吞噬掉陈景锋他们、并将力量完全投射到现实之前,找到那面衣柜上的镜子,进入核心,完成那几乎不可能的……剥离!
街道上一片混乱,警笛声、惊呼声四起。显然,医院里的异常已经扩散。我顾不上一切,拦下一辆被吓得准备逃离的出租车,报出老房子的地址,将身上所有现金塞给司机,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催促着。
车子在渐渐陷入诡异寂静的城市中穿行,我死死盯着窗外。高楼的反光玻璃上,偶尔会闪过一瞬而逝的、暗红色的符号光影,或是某个模糊扭曲、不属于现实的人形轮廓。“它”的量,正在加速渗透。
终于,那栋熟悉又陌生的老房子出现在视野尽头。它孤零零地立在即将拆迁的街区边缘,在黄昏降临前的晦暗光线下,像一座沉默的墓碑。
我推开车门,抱着古镜和书籍,冲向那扇贴着褪色卡通贴纸的木门。
门,没有锁。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猛地推开了门。
门内,不再是灰败的“夹缝”景象,也不是被篡改的现代公寓。
是真实的老房子内部。落满灰尘,家具陈旧,带着时光停滞的气息。
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与医院如出一辙的、冰冷的恶意和铁锈味。
我的目光,直接穿过昏暗的客厅,投向走廊尽头,那扇属于我和姐姐的……卧室房门。
门,虚掩着。
一丝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暗红色光芒,正从门缝里透出来。
仿佛一只等待猎物已久的……恶魔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