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股“养宠物”的风气,像一阵突如其来的春风一样,悄悄在清河一中的校园里刮了起来。
仿佛就是这几天的事,大家的话题,突然就从游戏、明星,转向了各种活生生的小动物。
学校虽然明令禁止学生在校内饲养任何与学习无关的活物,但青春期的叛逆心理和从众效应,往往比校规更有号召力。
很快,各种地下宠物,就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了各个教室和宿舍的角落里。
女生们,大多偏爱一些毛茸茸的、可爱型的小动物,比如仓鼠、侏儒兔、或者小乌龟。
而男生们,则更倾向于养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比如,从学校花坛里抓来的各种甲虫、螳螂,甚至还有胆子大的,养起了在路灯下抓来的扑棱蛾子。
偶尔,还会出现一些类人生物,兴致勃勃地在瓶瓶罐罐里养起了臭水,美其名曰“观察微生物进化”……
但,无论养的是什么,这股宠物热,算是彻底在校园里,烧起来了。
上个星期天,林芝也按捺不住,跑去花鸟市场,买了两只小仓鼠。
卖仓鼠的老板,信誓旦旦地告诉她:“放心吧,小姑娘!这两只,都是公的!买一送一,划算得很!”
林芝一听“买一送一”,贪便宜的小心思,立刻动了。
她也没多想,高高兴兴地,就把两只毛团子都带回了家。
回到家后,她才突然想起来——好像听人说过,两只公仓鼠,是不能养在同一个笼子里的,它们会为了争夺地盘,打得你死我活!
新的问题,立刻摆在了眼前:本来就是要带到学校里去养的,如果把两个笼子都放在她自己的桌子上,那空间就太拥挤了,根本没法写作业了。
寝室里也不行,因为有人比较怕。
思来想去,林芝决定分出去一只。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那个表哥——沈雨桥!她觉得,是时候让表哥回归现充生活,培养点正常的爱好了。
于是,她抱着一个小仓鼠笼子,“噔噔噔”地跑到了沈雨桥家的道观后院。
“表哥!” 林芝把笼子往沈雨桥面前一放,叉着腰,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说道:“你别一天到晚的,就对着手机电脑里的纸片人发花痴了!搞点正常的、有生命力的爱好行不行?”
“正好!我这儿有只仓鼠,送给你养了!”
“你们出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吗?正好,积点德!”
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捧着手机看新番的沈雨桥,被表妹这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育,弄得哭笑不得。
他抬起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又怎么了?大小姐……”
“我是道士!不是和尚!”
“我们道士,可以结婚生子的!出个屁的家啊!”
“行了行了!知道啦知道啦!” 林芝不耐烦地摆摆手,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沈道长你就行行好。”
“仓鼠放这儿了!好好养啊!别给我养死了!”
说完,她就把笼子塞进沈雨桥怀里,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留下沈雨桥一个人,对着笼子里那只正在疯狂跑滚轮的花色小仓鼠,大眼瞪小眼。
最后,沈雨桥还是把这只不速之客,带到了学校宿舍,偷偷养了起来。
林芝把自己留下的那只,通体灰色的仓鼠,取名为——“江澈”。
而她送给沈雨桥的那只,因为是花色的,沈雨桥就顺理成章地,叫它——“林朗”。
于是,就这样。
林芝的课桌下,藏着一只叫“江澈”的灰仓鼠。
而她表哥沈雨桥的课桌下,则藏着一只叫“林朗”的花仓鼠。
这两只小仓鼠,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主人们,用来“嗑cp”的工具鼠吧!
那段时间,校园里因为这些小生命的存在,平添了许多生机与乐趣。
毛茸茸的小仓鼠,软萌可爱;养迷你兔的同学,也把兔子照顾得白白胖胖,乖巧伶俐。
大家在学习之余,看看自己的小宠物,心情都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这股宠物热方兴未艾之时,学校突然颁布了一项严厉的新规:坚决禁止任何学生在校内饲养动物或植物!要求大家尽快自行处理掉,并且学生会会不定期上门抽查,一旦发现,将严肃处理。
这道禁令,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大家的热情。
无奈之下,同学们只能开始为自己的小宠物,寻找新的归宿。
男生们,大多选择放生——把抓来的虫子、蛾子,重新扔回花坛里;女生们,则普遍把仓鼠、兔子等,周末带回家,交给父母抚养。
林芝也只好把那只名叫“江澈”的灰色仓鼠,带回了家,交给了她爸爸。
她爸爸倒是挺喜欢这小东西,但林芝自己,却每天看着空荡荡的课桌底下,唉声叹气的,觉得少了很多乐趣。
而沈雨桥这边,情况就麻烦多了。他想把那只名叫“林朗”的花色仓鼠带回家,但他那位德高望重的师父,偏偏有个不为人知的死穴
——他老人家,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一切鼠类!无论是老鼠、仓鼠,还是松鼠……只要是带“鼠”字的,他都敬而远之!
那天,沈雨桥一手提着仓鼠笼子,一手伸到祖师爷的供台底下,使劲想把缩在里面的师父给拽出来。
“师父!您出来看看!” 沈雨桥大声喊道,“这不是老鼠!这是仓鼠!很干净的!吃鼠粮的!”
供台底下,传来师父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有……有什么区别!都是鼠辈!快!快拿走!拿走啊!”
“哎呀!您都两百多岁的人了!还怕这个!” 沈雨桥又好气又好笑,“还往祖师爷的供台底下钻!羞不羞啊!”
“我……我死了就不怕了!” 师父在底下,带着哭音反驳,“现在!快!把那个鼠辈!给我拿走!啊啊啊——!”
看来,指望师父是没戏了。沈雨桥只好另想办法。他想到了班上唯一的走读生——江澈。
他找到江澈,一脸诚恳地说:“澈哥!救命啊!我送你一只‘林朗’,你养不养?”
江澈:“……?”
直到沈雨桥把那个装着花色仓鼠的小笼子拿出来,看到里面那个正在疯狂蹬着跑轮的小毛团,江澈才明白过来——原来此“林朗”,非彼“林朗”。
江澈皱了皱眉,婉拒道:“我最近要准备太极比赛,还要照顾真林朗,没空养宠物。你去问问班主任吴老师吧。”
“我问过了啊!” 沈雨桥哭丧着脸说,“吴老师说,他已经收留了班上好几个女同学的兔子了!”
“他说,他那点微薄的工资,都快全拿去给兔子买兔粮了!他求我放过他!”
“澈哥!求你了!” 沈雨桥双手合十,做出哀求状,“‘林朗’的命,现在可就在你手里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或许是“林朗的命”这个说法,听起来实在是太过沉重;又或许是因为,江澈心里,确实对沈雨桥这个狗头军师,存着一份感激
——毕竟,要不是他平时的那些熏陶,林朗那个笨蛋,可能还不会那么快开窍,让自己现在每天都能美美地亲上两口……
权衡再三,江澈看着笼子里那个活力四射的“林朗”,又看了看眼前一脸焦急的沈雨桥,最终,还是心软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接过了那个小笼子。
“好吧。” 他说,“我先帮你养着。”
“太好了!澈哥!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沈雨桥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林朗’就拜托你了!”
就这样,这只名叫“林朗”的花色小仓鼠,历经波折,最终被江澈,带回了家。
而真正的林朗,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笑嘻嘻靠在他的肩膀上:
“澈哥!你现在可是养了两个‘林朗’了!”
“以后,你可要‘雨露均沾’啊!哈哈哈哈哈——”
时至今日,江澈的生活,似乎已经被一个个名叫“林朗”的存在,以及一切与林朗相关的事物,给彻彻底底地占据了。
白天在学校,他要照顾那个活蹦乱跳的、真实的林朗——要看着他别闯祸,要在他撒娇时亲亲他,要在他闹脾气时耐心哄他。
放学回家后,他还要照顾那只被沈雨桥“托孤”的、同样名叫“林朗”的花色小仓鼠——添水、加粮、清理笼子。
他的书桌上,早已不再是从前那种只有教科书和习题册的“性冷淡”风格。
现在,桌角立着几张印着林朗各种帅气表情的小卡;旁边还摆着一个长得有几分神似林朗的q版玩偶
——那是有一次周末,林朗在电玩城,跟娃娃机搏斗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抓出来,然后一脸得意地塞给他的。
甚至,在书架的最里层,还珍重地放着一件有点幼稚的东西:一把用硬卡纸做的匕首。
是刚开学军训时林朗做的。
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好朋友”。江澈心里藏着不敢说的喜欢,表面上,却只能装作不经意地,半开玩笑地抢走。
然后,在林朗“切,拿去吧!”的大方回应中,小心翼翼地,把这把粗糙的纸匕首,收了回来,珍藏至今。
除了这些事,江澈的生活,本身就是忙碌不堪的。
他要刷好像永远也刷不完的题,要保持年级前列的成绩;他要帮家里的早餐店和面、准备食材;放学后,他还要辅导妹妹江雅完成那些令人头疼的家校作业
——因为爸妈经营店铺,实在太忙了,这些事,自然就落在了他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肩上。
很忙,非常忙。
忙得像一只被抽打的陀螺,几乎没有一刻停歇,有时甚至会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压力。
可是,只要一抬头,看到桌上的小卡;或者一低头,看到脚边笼子里那个也叫“林朗”的毛团子,正傻乎乎地啃着瓜子;又或者,在揉着发酸的手腕时,想起白天和林朗那个匆匆的亲吻……
江澈就觉得,这份“喘不过气”的忙碌,瞬间就变成了一种“幸福得要窒息”的充实感。
因为他知道,自己奋斗的每一个明天里,都有林朗的身影。
他们现在,才上高一。
距离高中毕业,还有整整三年。
三年,听起来很长,但江澈相信,只要他们一起努力,时间一定会过得很快。
他非常期待,三年后的那个夏天。
他期待着,能和林朗,一起走出高考的考场;期待着,能和他,收到同一所城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更期待着,能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光明正大地,紧紧地牵着林朗的手,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告诉这个世界——
看,这就是我喜欢的人。
我们,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