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是学校固定的社团活动时间。
按照惯例,已经成功加入社团的同学,会去各自的社团参加活动;而暂时还没报社团或者没被录取的同学,则留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林朗之前报了文学社。
他对文学社的工作很感兴趣——主要是负责校刊的编辑和稿件校对。
为了通过入社面试,他前几天还特意恶补了不少文学常识,背了好多诗词典故。
面试地点在教学楼顶层的活动室。
林朗自我感觉发挥得还不错,心情轻松地走下楼梯。
刚走到三楼拐角,迎面就碰上了正从另一侧楼梯下来的江澈。
林朗有些惊讶,他以为江澈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对社团活动应该没什么兴趣才对。
“澈哥?”林朗叫住他,“你也报社团了?你报的什么社啊?”
江澈停下脚步,手里拿着一张表格:“文化组织部。”
“主要负责学校各种大型活动的主持和策划。我刚去面试完。”
林朗恍然大悟:“哦——当主持人啊!很适合你啊!”
他想象了一下江澈穿着西装、在台上字正腔圆主持节目的样子,觉得还挺带感的。
然而,社团活动带来的新鲜感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对林朗来说简直是“暗无天日”。
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排的课表,这两个星期,居然都是单休!
也就是说,周六要正常上课,只有周日半天休息!
第一周的单休,据说是为了补国庆长假调休欠下的课时。
第二周的单休,则是学校原本的排表安排——那一周本来就只放一天假。
这可把林朗给累惨了!
连续两周,他都被九门功课的作业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几乎每天都趴在书桌前,跟各种试卷和练习册搏斗。感觉刚喘口气,周日晚上就又得返校上晚自习了!
又一个周日晚上六点,林朗有气无力地趴在教室的课桌上,脸贴着冰凉的桌面,眼神空洞。
他正在无比怀念那刚刚逝去的、短暂得如同幻觉的六个小时假期。
“唉……”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连续两周单休……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啊!”
旁边的江澈,正在埋头预习下周的物理内容,闻言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省点力气抱怨吧,数学卷子还有两面没写呢。”
林朗:“……”
他绝望地把头埋得更深了,感觉上吊都没力气了。
正当林朗趴在桌上,为连续两周的单休和堆积如山的作业哀嚎不已时,沈雨桥侧过身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
“别嚎了!我掐指一算,咱们马上就能喘口气了!”
林朗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为啥?难不成校长脑子突然抽风,要给我们放长假了?”
“不是放假,胜似放假!”沈雨桥卖了个关子,“是我们的校庆要到了!”
“真的假的?”林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半信半疑地,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江澈寻求确认,“澈哥,有这事儿?”
江澈从书本里抬起头,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嗯,是真的。文化组织部已经接到通知了,我也收到了主持任务。”
清河第一中学是一所历史悠久的百年老校,这也是为什么校园里的许多设施看起来都有些陈旧。
但学校对每十年一次的大型校庆和每年一次的常规校庆都极为重视,往往会提前很久就开始筹备,校庆期间也会减少课程安排,举办各种庆祝活动。
果不其然,第一节晚自习刚下课,文学社的一位学姐就找了过来,对林朗说:“林朗同学,我们查到你的入社申请表上写着你有专业的摄像机,摄影技术也不错。这次校庆活动的拍摄工作,你能担任吗?”
林朗一听,立马点头!
虽然不是直接放假,但只要能名正言顺地逃课去参与活动,不用闷在教室里啃书本,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他忙不迭地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能!绝对能!保证完成任务!”
到了第三节晚自习,班主任果然走进教室,正式向全班宣布了校庆的消息:“同学们,下周就是我们学校的校庆周了!学校会有一系列庆祝活动,课程会相应调整。另外,我们班也需要出一个集体节目,初步定的是大合唱。文艺委员和副班长负责一下,副班长,你去采购一些荧光棒之类的道具。”
这个消息像一剂强心针,瞬间让原本死气沉沉的教室活跃了起来。大家交头接耳,兴奋地讨论着。
而林朗,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虽然依旧被九门功课轮番“虐待”,感觉身体被掏空,但他每次感到撑不住的时候,就会猛地掐一下自己的人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撑住!林朗!为了校庆!为了不用上课!冲啊!”
终于熬到了校庆正式活动的前一天。
按照惯例,下午要进行最后一次带妆彩排。
林朗背着心爱的相机,被文学社的学姐叫到了操场,任务是拍摄一些彩排花絮,用于学校公众号的宣传报道。
操场上,临时搭建的舞台已经初具规模,灯光音响设备也在调试中,一派繁忙景象。
和林朗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负责航拍的高年级学长,正操控着一架无人机在天空盘旋。
林朗刚走到舞台附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后台候场区的江澈。
江澈今天穿着一身学校统一租借的黑色西装。
虽然西装因为不是量身定制而显得有些宽松,但穿在他挺拔的身上,依然显得格外精神。
更重要的是,他今天显然是化了妆、做了造型的——利落的大背头,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骨,整个人的轮廓显得更加立体深邃,平添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成熟和锐气。
“我靠……帅啊!”林朗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地猛跳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举起相机,对准江澈,“咔嚓”一声,抓拍下了这个不同寻常的瞬间。
拍完,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不对劲。
他挠了挠头,心里嘀咕:不对啊,澈哥不是标准的“三好学生头”吗?头发长度从来不超过眉毛耳朵,这大背头是咋弄出来的?难道一晚上头发就长这么长了?
他又把目光转向江澈身边那位同样穿着礼服、准备搭档主持的女学姐。
那位学姐也是一头飘逸的、充满女人味的大波浪卷发,看起来十分自然。
这就更奇怪了!林朗瞪大了眼睛:学校明明规定女生发型必须是齐耳短发,这学姐哪来的这么长的头发还能烫卷?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旁边那位操控无人机的学长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笑着凑过来,压低声音揭秘道:
“看不懂了吧?”
“主持的这几个人的头发啊,全是动漫社社长贡献的私藏宝贝——手钩的假发!”
“看起来跟真的一样吧?”学长得意地挑了挑眉,“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些东西可是要放到学校公众号上,代表咱们学校形象的!用那种死板的‘学生头’,多不上镜啊!校领导们其实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
江澈作为主持人,任务主要集中在下半场。
上半场,他只需要在开场时致个辞,之后就可以在舞台下方候场区休息,等待下半场的报幕工作。
林朗拍完一组舞台照片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候场区安静看稿的江澈。
他兴奋地小跑过去,献宝似的把相机递到江澈眼前:
“澈哥!快看快看!我给你拍的照片!帅不帅!”
江澈放下稿子,凑近相机屏幕看了看。
照片里的自己,穿着西装,梳着背头,在舞台灯光的勾勒下,确实比平时精神不少。
他点了点头,诚实地评价:“嗯,是挺好看的。”
林朗得到肯定,更来劲了,手指在相机屏幕上划拉着,一张张地讲解:“你看这张!这个光线打得多好!还有这张!角度绝了!把澈哥你的侧脸拍得跟雕塑似的!”
他说得眉飞色舞,完全没注意到,江澈的视线,早已不知不觉地从相机屏幕,缓缓移到了他近在咫尺的脸上。
突然,江澈伸出手,轻轻拉了一下林朗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一点。
“我们,合照一张吧。”
“行啊!”林朗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熟练地比了个剪刀手,凑到江澈旁边。
江澈拿出自己的手机,调整好前置摄像头。就在他准备按下快门的一瞬间——
“嗡——” 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从头顶传来!
无人机突然一个俯冲,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皮飞了过去!
林朗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猛地往旁边一躲闪!
他这一动,嘴唇不偏不倚地,正好擦过了江澈近在咫尺的脸颊!
“咔嚓!”
手机快门声,恰好在这一刻响起。
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林朗“亲”上江澈脸颊、两人都略显错愕的瞬间。
“你干嘛!”林朗惊魂未定,抬头就朝天上无人机吼道。
学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歉意:“不好意思啊学弟!调高度呢!操作失误!”
林朗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赶紧转过头,有些尴尬又慌乱地看着江澈,结结巴巴地解释:
“那个……澈哥……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嫌弃我吧?”
江澈看着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故意绷着,沉默了两秒,才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有点。”
林朗一听,眼睛瞬间瞪大了,更急了:“啊?那……那……”他脑子一抽,脱口而出:“那你亲回来!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话一出口,林朗自己就先愣住了。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江澈也明显怔住了。
他看着林朗,似乎在“当个趁机占便宜的流氓”和“做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之间,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最终,他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把抓住林朗的手腕,低声说:“好。”
“啊?等……”
林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澈不由分说地拉到了舞台后方,一个堆放杂物、光线极其昏暗的角落里。
这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远处舞台隐约透过来的一点微光。
林朗心脏“砰砰”狂跳,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多么“危险”的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感觉到江澈松开了他的手腕。
接着,一个温热的、柔软的触感,带着极轻的力度,像一片羽毛般,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触即分。
林朗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下意识地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仿佛那里被烙下了一个滚烫的印记!
完了完了!澈哥怎么还真亲啊!我当时就是嘴快随口一说啊!怎么还当真了!
“现……现在……我们扯平了!”
林朗捂着额头,语无伦次地说着,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慌忙从黑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头也不回地朝着有光的地方快步走去。
江澈站在原地,看着林朗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刚才被林朗嘴唇擦过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