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手续办完,江澈跟着爸妈回家,林朗因为双休不离校,便跟着班主任吴老师一起回学校。
吴老师推着他那辆略显老旧的小电驴,把车上唯一的一个头盔塞给林朗:“戴上戴上,安全第一。”
林朗乖乖戴上头盔,跨坐在后座上。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驱散了刚才在派出所的紧张和闷热。
小电驴慢悠悠地行驶在县城略显空旷的街道上,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朗心里还有点忐忑,犹豫了一下,扶着吴老师的肩膀,凑近他耳边大声问:
“吴老师!我在外面打架了……学校……会不会给我处分啊?”
吴老师头也没回,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放心吧!”
“虽然咱们学校规矩严!但绝对护短!绝不会让自己的学生在外面受了欺负还挨处分!”
“这事儿交给老师处理!你安心休息!”
林朗心里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了地,感动得鼻子有点发酸:“谢谢老师!”
“不过啊——”吴老师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带上了点“过来人”的狡黠,“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儿,”
“动手之前,”他压低声音,像传授什么秘籍似的,“记得先把校服上的校徽给挡一下!或者干脆把校服脱了!”
“不然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标题写个‘某某中学学生街头斗殴’,学校处理起来就很被动了!知道不?”
林朗:“!!!”
他被老师这番“操作指南”惊呆了,忍不住脱口而出:“吴老师……您……您好熟练啊!”
吴老师闻言,得意地“哼”了一声,腰板似乎都挺直了些,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和豪气:
“那是!”
“你老师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走过两广,见过风浪的!”
林朗:“……”
他想象了一下眼前这个矮矮胖胖、嘴角还沾着油渍的小老头,年轻时可能是个“江湖儿女”的画面,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夜风继续吹着,小电驴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林朗坐在后座,看着老师并不宽阔却异常可靠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回到宿舍,林朗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把打架时沾上的尘土和晦气都冲了个干净。
他换上干净的睡衣,舒舒服服地缩进被窝里,拿起手机,先给妈妈打了个视频电话。
“妈!”电话一接通,林朗就兴奋地汇报,“我今天去帮江澈家卖冰粉啦!生意可火了!好多人排队!”
视频那头的林妈妈敷着面膜,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不错,体验生活好!”
“但是……”林朗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点委屈,“后来来了两个喝醉的小混混……他们……他们欺负江澈妹妹,还……还打了我……”他适时地摸了摸额头上的包。
“什么?!”林妈妈一听,猛地坐直身体,脸上的面膜“啪嗒”一下掉了下来,露出又惊又怒的表情:“谁敢打我儿子?!反了天了!”
挂了视频,林妈妈在家里气得直跺脚,立刻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不行!必须给我查清楚!追究到底!敢动我儿子!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后来,林家动用了些关系,硬是给那两个寻衅滋事的街溜子判了实打实的两年刑期。当然,这事儿林朗并不知道,他妈妈也不会特意告诉他。
林朗打完电话,心里舒坦了不少。他又点开江澈的头像,拨通了视频通话。
响了几声后,视频接通了,但画面黑漆漆的,只能听到那边传来“归零、归零、归零”的电子计算器按键音。
“澈哥?”林朗对着话筒喊,“你干嘛呢?受伤了还不休息?”
计算器的声音停了,江澈的声音传来,带着点沙哑:“数钱。放松一下。”
林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噗!这跟你高冷学霸的气质不符啊澈哥!没想到你还是个财迷!”
“对对对,”江澈似乎也轻笑了一声,带着点自嘲,“我不仅财迷,还脾气暴躁。”
这时,画面亮了起来。江澈把手机拿近了。
他房间的大灯关了,只在书桌上开着一盏昏黄的小台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让他平时冷峻的线条看起来温柔了许多。额角贴着的白色纱布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林朗也没开房间灯,缩在被窝里,只靠手机屏幕的光照亮自己的脸。
“你那不叫脾气暴躁!”林朗立刻反驳,“你那叫天神下凡!英雄救美!不对,救妹!帅炸了!”
“就你会说话。”江澈淡淡地回了一句,但语气里听不出反感。
林朗翻了个身,把手机举高,脸凑近镜头:“澈哥,我明天早上不想吃学校食堂那个硬邦邦的豆沙包了!我想吃你家那个皮薄馅大的大肉包!”
“那就来呗。”江澈说,“又没拦着你。”
“可是……”林朗拖长了声音,开始耍赖,“我明天想睡懒觉……不想早起……”
江澈在屏幕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问:“……你宿舍几号?”
“505!”林朗立刻报上号码,笑嘻嘻地说:“谢谢澈哥!多少钱一个?我转你!”
“不用钱。”江澈看着屏幕里林朗那张脸,声音低了些,“看在你今天……舍身救我的份上。”
“我做主了,以后你在我家吃东西,都免费。”
林朗愣了一下,随即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还要客气一下:“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两人就这样,一个躺在宿舍被窝里,一个坐在家中书桌前,隔着屏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聊今天的冰粉生意,聊学校的趣事,聊未来的打算……
江澈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也向来没什么耐心听别人长篇大论。
但奇怪的是,听着林朗在那头叽叽喳喳、天马行空地讲个不停,他并没有觉得烦躁,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平静和安心感。
偶尔“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林朗也觉得自己平时并不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可面对江澈的沉默和偶尔简短的回应,他却总有说不完的话,仿佛对方那一声淡淡的“嗯”,就是最好的鼓励。
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晚上十一点多。
林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生理性的泪水,声音也含糊起来:“澈哥……我困了……想睡觉了……”
“嗯。”江澈应了一声,“睡吧。明天给你送包子。”
“好……晚安澈哥……”林朗迷迷糊糊地说完,手机从手里滑落,屏幕暗了下去。
江澈看着变黑的屏幕,却没有立刻挂断。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伸手按下了结束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