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点20分,寝室里准时响起了嘹亮又催命的起床号。
林朗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顶着那颗刺挠的寸头,迷迷糊糊地洗漱。
7点整必须到教室。他昨天放假时囤了点面包牛奶,于是果断放弃了去食堂挤抢早饭,多赖了十分钟床,终于在6点55分,踩着点冲进了高一(3)班教室。
教室里人还不多。江澈已经坐在位置上了,正低头看着书。
旁边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同样早到的同学。
林朗气喘吁吁地放下书包,一屁股坐下,戳了戳旁边的江澈:“澈哥!咱们今天第一节啥课啊?”
江澈头也没抬,用笔尖指了指教室门口墙壁的方向。
林朗顺着看去,只见墙上果然已经贴上了一张崭新的课程表。
他凑过去仔细一看——
【周一】第一节:数学
【周二】第一节:物理
【周三】第一节:数学
【周四】第一节:物理
【周五】第一节:数学
【周六】第一节:物理
【周日】第一节:数学
林朗:“……”
他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
“这……这是哪个神人排的课表啊?!”他悲愤地冲回座位,对着江澈控诉,“这是人干的事吗?!离神很近了!离人很远了!非人哉!”
“大早上的!脑子都还没开机呢!就安排数学物理?!”他越说越激动,“是为了让我们安享婴儿般的睡眠吗?!还是为了让我们一大早就被牛顿伽利略的公式扇嘴巴子?!”
江澈终于抬起头,淡淡地白了他一眼,声音平静无波:“上语文课,你睡得更香。”
林朗:“……” 无法反驳。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蔫头耷脑地从书箱里掏出崭新的数学书,重重摔在桌上,准备迎接“酷刑”。
没想到,江澈却伸手把他的数学书合上,推了回去。
“?”林朗不解地看他,“干嘛?预习一下啊,不然真被扇嘴巴子了。”
江澈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他:“……你没上过学?早上第一件事是早读。”
林朗更懵了:“早读?读什么?” 他上的私立学校从幼儿园起就没这规矩,都是直接上课。
“语文或者英语。轮流。”江澈言简意赅。
正说着,语文课代表已经站到了讲台上,敲了敲桌子:“大家拿出语文课本!翻到《沁园春·长沙》!今天早读读这个!先自己默读一遍,熟悉一下!”
林朗这才手忙脚乱地翻出语文书。
还没等他找到页码,语文课代表又发话了:“好!时间到!全体起立!大声朗读!开始!”
“哗啦——”全班同学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林朗吓了一跳,赶紧也跟着蹦起来,慌里慌张地翻着书页。
教室里瞬间响起了震耳欲聋、参差不齐但气势十足的集体朗读声: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林朗在一片朗朗读书声中,手忙脚乱地终于找到了地方,张着嘴试图跟上节奏,却发现自己连断句在哪都不知道……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江澈。只见江澈站得笔直,课本端得端正,声音清晰平稳,流畅地跟着诵读,仿佛早已烂熟于心。
震耳欲聋的集体朗读声在教室里持续回荡。
一开始,林朗还试图跟上节奏,张着嘴模仿口型。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长达40分钟的站立早读,简直比军训站军姿还要命!
腿开始发酸,脚底板站得生疼。
他偷偷变换了一下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没一会儿另一边也开始酸麻。
他眼神发直地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嘴唇在无意识地蠕动。
“……这早读……”他在心里哀嚎,“根本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体罚吧?!”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难道军训时让我们站那么久的军姿,就是为了给现在这40分钟早读打基础?!
为了锻炼我们的腿部力量和意志力,以便能稳稳站着读完课文?!
血流好像都涌向了大脑,让他感觉脑袋嗡嗡作响,脸颊发烫。
困意倒是被这强制性的亢奋朗读驱散得一干二净,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疲惫——又累又饿!
他早上只啃了个干面包,此刻胃里空空如也,听着周围慷慨激昂的“独立寒秋”,他脑子里想的全是“独立寒秋”的……包子?
江澈家早餐店好像有卖一种荠菜包?
至于课文内容?《沁园春·长沙》?
什么湘江北去?他只记得豆浆是往东流的。
什么万类霜天竞自由?他只关心早餐肉包能不能自由。
什么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他只想知道食堂肉包今天谁主厨。
他一个字都没读进脑子里,全在神游天外,思考人生和早餐。
当语文课代表终于宣布“朗读结束!坐下默读!”时,林朗如同听到特赦令,“砰”地一声瘫坐回椅子上,感觉双腿都在打颤。
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对着旁边依旧坐得笔直的江澈,气若游丝地抱怨:
“澈哥……你们公立学校的早晨……都这么……硬核的吗?”
“我感觉……灵魂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个……饥饿的躯壳……”
江澈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习惯就好。”
林朗:“……” 他感觉眼前又是一黑。
7点50分,早读终于结束。林朗瘫在椅子上,感觉像被抽干了力气。
短暂的十分钟休息后,8点整的上课铃声准时响起。
然而,让林朗目瞪口呆的是——铃声一响,全班同学非但没有坐好,反而像听到冲锋号一样,哗啦一下全部站起来,争先恐后地往教室外冲!
“???”林朗彻底懵了,他拉住正要起身的江澈,“不是……澈哥?这不上课吗?往外跑什么?!着火啦?!”
江澈被他拽得顿了一下,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中间有跑操。”
“……这你也不知道?”
林朗:“……”
跑操?那是什么?
没时间多问,他被江澈半拖半拽地拉出了教室。
走廊里已经挤满了从各个教室涌出来的学生,大家都朝着楼梯口狂奔。
班主任吴老师果然已经等在楼下空地上,正拿着哨子,焦急地挥手:“三班!这边!快!按军训队形集合!快点!”
大家手忙脚乱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勉强站成了一个还算整齐的方阵。
“音乐响了!跟上!”吴老师一声令下。
节奏感极强、鼓点激昂的跑操音乐通过操场广播响彻全校。
整个高一年级开始以班级为单位,绕着学校的主干道跑动起来。
队伍跑得非常紧凑,前后左右几乎人贴人。
林朗个子比江澈稍矮,正好跑在他后方。江澈摆动的手臂手肘,一次又一次、精准地怼到林朗的胸口或肩膀上,力道不小。
“嗷!澈哥!你胳膊肘……收着点!”林朗一边喘一边抱怨。
江澈还没来得及调整,林朗自己混乱的步伐和被人推挤的惯性,导致他脚下一绊,猛地往前一窜——
“啪!” 鞋底精准地踩在了江澈右脚的运动鞋后跟上!
江澈:“!!!” 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鞋跟直接被踩掉了一半!
“对不起对不起!”林朗赶紧道歉,手忙脚乱。
江澈皱着眉,单脚跳着把鞋趿拉上,还,队伍又被迫往前涌了。
于是,在整个漫长的一圈跑操中——
“砰!” (江澈的肘击)
“嗷!”
“啪唧!” (林朗踩掉江澈的鞋)
“……” (江澈的无语趿拉)
“砰!” (又一肘击)
“嘶——”
“啪唧!” (又一脚踩脱)
“……” (沉默的趿拉)
如此循环,至少发生了十几次。
林朗被怼得胸口发闷,江澈的鞋跟都快被踩烂了。
两人在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互相“伤害” 中,艰难地跟着大部队,跌跌撞撞地跑完了全程。
当音乐终于停止,队伍解散时,林朗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感觉比军训拉练还累。
江澈则蹲在地上,一脸阴沉地重新系紧他那被踩得松松垮垮的鞋带。
江澈系好鞋带,站起身,瞥了他一眼,揉了揉自己被撞得发麻的胳膊肘,淡淡开口:“明天,你跑我前面。”
林朗:“……”
他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明天早上的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