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觉得身体不只是要被撕裂,更裹着万蚁噬骨的痛,
还有,炙热与刺骨寒意还在体内反复交替,让他在冰火两重天的煎熬……
‘我绝不能再这样沉睡着——要醒过来,要找办法终结这生不如死的折磨。’
强烈的求生意识先让他手指下意识的触动着。
眼皮下的眼珠,正极轻极缓地左右转动着——
像深昏迷的沉寂里,终于透出了一丝意识回笼的前奏。
意识里只剩“醒过来”的呐喊:醒过来才有活路。
正是这股执念拽着意识渐渐清晰,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疲惫的眼。
沉浸在悲伤中的众人,见易安醒了过来,先都怔在原地,满是不可置信。
片刻后回过神,喜极而泣:“太好了,小安(姐夫)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声音异口同声。
祖母忙侧头对司徒昭月说:“月儿,快去请李御医,就说你姐夫醒了,请他再看看……”
而此刻的易安,虽已睁开了眼,但因为痛到极致的折磨,意识被这痛感反复拉扯,神识也浑浑沌沌的……
大家的话随一句句飘进耳朵,但他只觉得脑子发沉,半点也没听清,只剩一片茫然……
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全是疼到绷不住的呻吟。
嘴里只剩断断续续的喃喃:“疼……好疼……
身体里像是被寒冰和烈火包裹着,真的好难受,好疼……”
水晨阳死死攥着易安的手,哭腔裹着颤音,字句都发飘:“安儿,放心……你会没事的,太医马上就到了!”
她的声音里满恐慌:“你一定要坚持住!”
易安的意识慢慢回笼、变清晰。耳边模糊的人声渐渐真切,
他循着声音缓缓侧过头,便看见床边围着的熟悉身影。
他试着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昏迷时积下的干渴混着残存的痛感,
让喉咙像裹了层砂纸,又干又涩地发紧,到最后,也没能挤出一个字音。
“先给小安喝点水,让她润润喉再说话吧。”柳璇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像及时提了个醒。
水晨阳这才猛地回神,用袖口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起身时膝盖都磕到了床沿,
动作慌得不成样子:“对对!先给安安喂水!”
说着侧身,一把接过柳璇递来的水杯,手都因为急切而发颤。
水晨阳弯腰刚要把水杯凑到易安唇边时,动作却猛地顿住——
目光在躺在床上的易安和手里的水杯间打了个转,才后知后觉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满是自责地开口:“是娘糊涂了,都急昏头了!忘了你这般躺着,根本没法喝水。”
说罢,她侧身又把水杯塞回柳璇手里,因为,太过急切,杯沿晃了晃,几滴水珠子溅在柳璇手上。
“安儿,娘先扶你起来些,可好?”话音还没落地,她便伸手去了易安肩膀……
“娘,不可!”司徒昭瑶的声音陡然响起,硬生生打断了水晨阳的动作。
她的语气带着难掩的急切:“娘,小安现在每一寸骨头都像在疼,您哪怕只是碰他一下,都是往他伤口上撒盐……”
司徒昭瑶话还没说完,手已经递过木勺来:“您用勺子喂给他吧!”
水晨阳忙应声“嗯”,指尖接过木勺时还带着点颤,语气里满是庆幸,又掺了点自责:“还是你想的周到,刚才娘都糊涂了。”
“姐,姐姐!我把李太医带过来了!”
司徒昭月的声音裹着气息不稳的轻喘,人还没完全跨进门,声音先到了。
屋里众人的目光“唰”地齐刷刷投向门口,原本紧绷的肩膀瞬间松了半分,眼底都透出点盼头。
祖母往前抢了两步,声音里满是急切:“李太医,可算把您盼来了!
劳烦您快给小安瞧瞧状况,他刚醒没多久,我们都不敢碰——就怕万一没留神,再让他伤上加伤”……
李太医快步走到床边,温声道:“老夫人莫慌,忧心伤气,老夫这就为医公子诊脉。”
语落,他在床侧坐下,开始为易安号脉诊断。
片刻过去,他众人缓声道:“诸位宽心,易公子眼下暂无性命之虞。”
但没等众人松完气,他神色便沉了下来,语气也添了几分沉重:“可他体内毒素与天山寒蚕相互抗衡,
往后时刻,他都要承受那钻心蚀骨的剧痛,堪比凌迟。”
他看着众人骤然发白的脸色,又补了句,声音里满是无力:“更难的是,这痛无药可解——易公子只能自己咬牙自扛……”
易安的嘴唇先艰难地翕动了好几下,像是要攒够力气才敢开口。
声音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字一句都嘶哑得厉害,
像生了锈的铁片在粗糙木头上摩擦,涩得让人揪心:“辛…辛苦…你了……李……太医……”
他顿了顿,气息不稳地续上:“我、我可以……”
易安的声音发颤,还裹着化不开的嘶哑,一字一顿都透着吃力,断得格外明显:“祖…母……娘…亲……姐…姐……”
他轻喘了口气,才慢慢续上,每个字都要攒够力气:“让……你们、忧……心了。”
他胸口微微起伏,却依旧坚持:“放……心吧,我……没事……我……可以的。”
明明每说几个字就要歇半拍,语气里却是暖心的安抚。
更像在告诉她们——他撑得住,不用怕。
确诊易安的病情后,司徒昭月送李太医离开了。
司徒昭瑶拿起水杯,用木勺小心的喂易安喝水。
一杯水入喉,易安的气息顺了些,只是声音还带着点嘶哑,轻声劝道:“祖母,你们也去休息吧,
放心吧,我没事,你们也因为我未曾好好休息”
水晨阳刚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便被易安打断的:“如果,你们不想让我担忧,就去好好休息吧。
放心吧,有姐姐在我身边呢”……
祖母她们满怀担忧,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过了好一会,易安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着司徒昭瑶道:“姐姐,等我好了,我要学医,我要学武功,我要有自保的能力。
只有我有自保的能力,我才能保护你们。
我不想做案板上的鱼,更不想做人人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