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经连绵下了近十日,天地间一片素白。
易安与司徒昭瑶的关系,因上次试探坦诚关系愈发亲近——
连易安自己都没察觉,他面对司徒昭瑶是都添了几分不自觉的娇憨。
那模样,别说是祖母、司徒母亲,柳璇、水晨阳、及府里所有人看了忍俊不禁,
就连司徒昭月瞧着,都忍不住心头冒火,恨得牙痒痒。
“姐夫!你一个七尺男儿,天天对着姐姐黏黏糊糊地撒娇,就半分廉耻心都没有吗?”
司徒昭月手里拿着烤红薯,嗓门里带着气,“你没和姐姐成婚时,姐姐眼里心里哪回不是只有我?
可如今倒好,你稍稍对她撒个娇,她的目光就全黏在你身上了,
我这个亲妹妹,都不知道被挤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司徒昭月越说越气,便化悲愤为食欲,使劲地往嘴里塞红薯,腮帮子鼓囊囊的。
那模样,活像只护着吃食的小仓鼠,瞧着倒让人也生出几分馋意来。
围坐火炉边吃烤红薯的众人见司徒昭月这模样,都忍不住笑了。
“你也真是,就不能让着点月儿?多大的人了,还跟她抢姐姐。”水晨阳笑着打趣易安。
“娘亲这话说的,”易安挑眉,“我是姐姐的夫郎,我对她撒娇本就理所当然。
是小月自己觉得姐姐对我太好,心里不平衡罢了。
羡慕?羡慕就多去读几本书、练几趟枪,累得没精神了,自然就不会想着跟我争姐姐的关注了。”
司徒昭月听了,气得差点把手里没吃完的红薯砸过去,
可手刚扬起来,又舍不得似的收了回来,狠狠咬了一大口,嘟囔道:“算了,不跟你计较。
我一个大女人,跟你这弱不禁风的小男人有啥好计较的?”
易安笑了,顺着她的话道:“那小男人姐夫,多谢大女人月儿妹妹不计前嫌,原谅我了。”
众人听了,又一阵笑,火炉里的炭噼啪响着,把满室的暖融融的气儿烘得更热了些……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倒是有口福了。”
长公主武风筱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投入暖汤的一块冰棱,轻轻打碎了满室的热闹温馨。
众人闻声抬头,见她立在暖阁门口,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便都要起身行礼。
武凤筱却抬手虚虚一拦,笑意落在眉眼间:“罢了,这里没外人,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说罢,她自顾自走到火炉边坐下,随手从竹篮里拣了个外皮焦黑的红薯,
指尖利落地剥着焦皮,一边剥一边叹:“还是你们这儿温馨自在……”
话音落,她抬眼看向易安,笑意更深了些:“看来小安的身子骨,恢复得不错?”
易安含笑欠了欠身:“多谢公主挂念,已无大碍。”
“行了,别一口一个‘公主’了,”长公主剥着红薯的手顿了顿,眼尾扫过司徒昭瑶,
“你跟着阿瑶叫我本名便是,显得生分。”
易安神色愈发郑重,微微垂眸:“公主,礼不可废。”
长公主睨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丝无奈,随即笑了:“随你吧。”
说着,她将剥好的红薯凑到嘴边咬了一口,蜜色的薯肉在齿间化开,她眯眼赞道:
“嗯,软糯,还带点蜜甜,是真好吃。”
武凤筱刚吃完一个红薯,指尖还沾着点橙黄的薯泥,易安已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点洞彻:
“公主今日来此,想必不只是为了吃个红薯这么简单吧?”
长公主抬眼,指尖在炭盆沿轻轻蹭了蹭,轻笑道:
“易安,你这性子,有时是真不讨喜——倒真让人想把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毒哑了。”
话刚落,司徒昭月立刻凑趣,手里还捏着半块红薯,含混道:
“是啊凤姐姐,原来不止我一个,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总想着把他毒哑呢!
看来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司徒昭瑶无奈地看了眼妹妹,又转向长公主,温声道:“好啦,凤筱,别闹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长公主微沉的神色上,“是不是这雪下得太大,别处出了雪灾?还是边关那边有什么动静?”
暖阁里的笑闹声淡了些,火炉里的炭噼啪响着,衬得长公主垂眸的动作愈发清晰。
“边关无碍。”长公主指尖敲了敲炭盆沿,声音清透,
“今年有柳夫人牵头,京中百官家眷捐了嫁妆私银,换成军饷送往前线,战士们能好好过年,物资充裕得很。”
她顿了顿,剥红薯的手换了个姿势:“至于雪灾,初雪时我便按你所言言准备了——
怕会有雪灾,生出事端,我已派人查访各地,平民屋舍、乞丐栖身之处,都提前备好了过冬的暖房。
所以,阿瑶担心的这些,都没发生。”
易安颔首,目光平静地对上她:“既如此,公主今日来将军府,想必是与将军府府有关了?”
长公主嗤笑一声,抬眼时眸中带了几分探究:“易安,本宫有时真瞧不透你。
说你睿智吧,偏生有时懒到不肯动脑子;
说你清心寡欲、不恋俗世吧,偏又心系天下百姓。”
她把红薯轻扔到火炉边,炭火星子跳起来,映得她眼底明暗不定:
“以你的本事,要入朝为官不难,父皇本就有意给你封侯拜相,是你自己拒了。
就连防雪灾之事,明明是你让阿瑶转告我提前布置,
转头却让我把功劳全推给我和阿瑶,你自己倒像个影子,藏得严实。”
“本宫疑惑,”她盯着易安,语气里带了点逼问,又藏着点真切的困惑,
“你到底想做什么?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智者近妖,偏又懒如稚子,倒叫人猜不透了。”
易安听了,脸上的笑淡了些,慢悠悠道:“公主还真是太高看我了。
我本就是个吃软饭的,此生只求混吃等死,没什么大志向,哪有公主说的那些本事?
您对我有这般印象,怕不是沾了姐姐的光?
或是姐姐在您跟前说得太满,把我夸得过头了?”
“听听!阿瑶你听听!”长公主被他这话气笑了“你这小夫郎说的叫什么话?
什么叫‘吃软饭的’‘过度夸奖’?他这是把自己贬的一文不值啊…”
她抬眼瞪着易安,语气里带了几分较真:“既然你说自己庸俗无知,那你倒说说,
你买那么多山头,养那么多牛羊鸡鸭,图什么?
再者,你醒过来头一桩事,就让你姐姐派人去山里找好地方挖沟挖洞,
还组织人手捡干柴——这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