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莲望着易安,眼里的惊恐,未散,又添了几分茫然与不可置信……
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天才挤出细若蚊蚋的声音:“少爷……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怎么,你不愿意?”易安的眉峰微蹙,神色里染上了几分明显的不悦,
“你放心,只是暂时做通房。
等退了这门亲事,我自会跟姨娘和父亲商议,抬你做姨娘。”
他看着她,语气放缓了些,带着几分恳求:“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该信我,我不会食言的,你帮帮我可好……”
采莲浑身抖得愈发厉害,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将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尽数掩住。
脑海里却像有两个声音在撕扯——这才是真正的少爷吗?难道都是她看错了……
分明不久前,他还曾对她说,“做丫鬟是你的迫不得已,若有朝一日你想离开,
我定会给你自由身,绝不让你做半分委屈自己的事……”
可如今呢?这个再次失了忆的少爷,竟开口让她做通房。
通房啊……那是比丫鬟还要低贱的存在,是任人轻贱、毫无体面可言的角色。
失落像潮水般漫过心口,带着刺骨的寒凉,还有无处诉说的悲伤与无助。
她感觉自己像坠入了一场醒不来的梦魇,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她却依旧不肯抬头,不肯应声。
屋里的沉默像凝固的冰,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懈怠,将两人裹在其中……
“你还是不愿意吗?”易安的声音又轻了些,带着几分似有若无的诱导,
“要不这样,我这就去找姨娘和父亲商议,直接把你抬为姨娘,可好?”
他顿了顿,语气里添了丝担忧:“只是我怕……姨娘那里还好说,
父亲怕是会恼怒,觉得是你一个丫鬟勾引主子,
到时候若真动了怒,伤了你,那可不是我愿意见到的。”
“所以啊,采莲,”他往前倾了倾身,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头顶,
“先委屈你做我的通房,等过些时日,婚约的事情结束了,
我再慢慢禀明父亲,那时他纵有不悦,也不会太过苛责你,你看这样如何……”
采莲死咬着嘴唇,直到浓重的血腥味冲上舌尖,刺得神经发颤,才猛地抬起头。
眼眶早已泛红,泪水在眶里打转,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
看向易安的眼神里,翻涌着一股执拗的倔强。
“少爷,我不愿意。”
三个字说得又轻又颤,尾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却字字清晰,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不愿意做通房丫鬟。”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稍稳了些,“我只想做我自己,做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肩膀微微晃了晃,
却依旧挺直了脊背站在那里,目光死死盯着易安,仿佛在等待一场未知的审判——
前路是吉是凶,结局是喜是悲,全凭眼前人的一句话定夺……
易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以及紧抿着、渗着血丝的嘴唇,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
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勉强。
此事就当我从未说过,就此作罢吧。你下去吧。”
采莲闻言,紧绷的脊背骤然一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连忙屈膝行礼:“奴婢告退。”说罢转身便向外走,脚步里带着几分急于逃离的仓促。
“等一下。”易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吓得采莲猛地顿住脚步,僵在原地,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的食盒。”
采莲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忘了拿食盒,
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转身拿起桌上的食盒,几乎是快步走出了房间,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一般。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屋里的视线,采莲扶着廊柱站定,才发现自己手心早已沁满了冷汗……
端着药碗的阿布刚转过回廊,就见采莲扶着廊柱喘气,脸色发白。
不由得好奇问道:“采莲,你这是咋了?瞧着怪怪的。”
采莲被这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手一抖,食盒差点脱手,
连忙稳住心神,摆着手道:“哦,没事没事。”
话音未落,便低着头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阿布望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嘴里嘟囔着:“这是咋了呀?奇奇怪怪的。”
嘀咕完,也没再多想,转身端着药碗,抬脚往伊安的房间走去,轻轻叩了叩门:“少爷,该喝药了。”
“进来吧。”易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阿布推门而入,端着药碗上前:“少爷,该喝药了。”
易安抬眼看向他,脸上露出一抹亲切的笑:“阿布,你也是跟了我最久的小厮,是吧?”
“回少爷,是的。”阿布恭恭敬敬地应道,将药碗放在桌上。
“那你也是,值得我信任的人对吧……”易安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试探,
“若本少爷让你去办件事,你绝不会出卖我,对吧?”
阿布一愣,随即挺直了腰板,语气笃定:“少爷说笑了,奴才随与采莲姐姐没法比,但也是自小跟着您,
自然是对您忠心耿耿,您交代的事,奴才万死不辞,绝不敢有半分二心!”
“你过去,到我床边,把床头那个暗格打开。”易安吩咐道,“里面有个小盒子,拿出来给我。”
阿布不敢耽搁,连忙走到床边,
按易安说的摸索着找到床头的暗格,轻轻一扣,暗格应声弹开。
里面果然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小木盒,雕着简单的云纹。
他拿起木盒,快步走回桌前,双手递给伊安:“少爷,您要的盒子。”
易安并没有接盒子,只是看了看阿布,笑着说道:“打开吧。”
阿布依言将木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沓沓银票,还有几根沉甸甸的金条,在晨光下闪着晃眼的光。
他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地合上盒子,轻轻放到桌上,脸上满是惶恐:
“少爷,这等贵重之物,怎好让奴才动手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