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斜的身体与青铜树碰撞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他不禁闷哼一声。
王月半看到这一幕,心中焦急万分。
他虽然因为卦齐失去联系而感到伤心,但此刻他更担心吴斜的安危。
他毫不犹豫地想要冲上去,将吴斜从青铜树上解救下来。
就在这时,黑瞎子迅速伸出手,拦住了王月半。
“别急,他不会有事的。”
黑瞎子说道。
王月半瞪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地看着黑瞎子。
“他怎么会没事?你没看到吴斜碰到青铜树了吗?”
黑瞎子连忙解释。
“三爷说过,吴斜即便碰到了青铜树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反而这股力量对他来说是有益的。”
王月半听了黑瞎子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也是吴三审那老狐狸的算计?
王月半的目光落在被压在青铜树下的吴斜身上。
吴斜正不停的挣扎着。
“再等一会儿,他会没事的。”
黑瞎子安慰道。
“你也可以自己许愿啊,你为什么不自己许愿呢?”
“还有,那可是你的妈妈,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斜的目光与癫狂的老杨交汇。
他总觉得老杨一路上似乎都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如今的老杨,完全颠覆了吴斜对他的认知。
老杨缓缓松开紧握着吴斜肩膀的手,仿佛那双手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然后,他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紧紧地抱住吴斜,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进吴斜的肩膀里。
“老吴,我妈死了……”
老杨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说道。
“我再也见不到我妈了,你知道吗?”
“我要是能早几天回家,说不定还能见到我妈最后一面!”
“可是……可是我妈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好几天了,尸体都臭了……”
“可是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我妈妈不在了!“
”我回去的时候,看到了我妈死时候的样子,那场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吴斜有些不敢相信。
“不应该啊?半年前我才去看了阿姨,那个时候她还没事?”
老杨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浸湿了吴斜的衣服。
吴斜静静地听着,感受着老杨的痛苦和绝望。
“我处理完我妈的尸体后,本来想死的……”
老杨继续说道。
“可是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我妈给我准备的饭。”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当我清醒过来,发现那一切都是真的,我妈真的活过来了!”
“可是……可是她的脸却是我回来时看到的样子,那样子根本见不得人!”
“她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最后还是选择了自杀……”
说到这里,老杨的哭声变得更加凄厉,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悲伤都释放出来。
吴斜能感觉到老杨的身体在微微抽搐着,他知道老杨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老吴,我知道你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老杨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
“可是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了!”
“我只想救活我妈,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老吴,你之前见到的那具骸骨就是我的,大鱼肚子里面的身体也是我……”
“我越来越虚弱了,我必须回来补充能量,也需要一个认识我妈、但又没有亲眼见过她去世时样子的人……”
吴斜想说什么,最终没有插上嘴。
“老吴,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老吴,就当我求求你了,你想想我妈,你帮帮我,好不好?”
老杨松开了吴斜,直接跪在了地上,双手紧紧拽住吴斜的裤腿,声音颤抖,眼神中满是哀求与急切。
吴斜被老杨这一番话彻底震住了,整个人仿佛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怔怔地站着,脑海中一片混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理智。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老杨是有口吃的。
可奇怪的是,从他们这次重逢以来,每当老杨情绪激动或紧张时,那口吃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
朋友不是自己的朋友,朋友的妈妈也早已死去。
这个念头在吴斜脑海中翻腾,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一切。
“老吴,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她对你那么好,你也希望她活着,对不对?”
“老吴,就当我求你来了……”
“你想想我妈,想想她……求你了……”
吴斜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已经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豪爽直率的老杨了。
他变得陌生,变得令人生畏。
“老杨,我帮不了你。”
话一出口,吴斜自己都愣了一下。
“你怎么会帮不了我?你怎么会帮不了我?”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老杨猛地站起身来,情绪失控,双手死死抓住吴斜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他,仿佛要把他摇醒,把那个他熟悉的“老吴”从身体里摇出来。
“你想,你快想,你快想……”
老杨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
他的眼神里除了迫切,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执念,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不愿放手。
“你快想……快想……”
吴斜还在迟疑,脖子上突然传来一阵寒意。
老杨竟摸出把匕首,冰凉的刃口已经贴在他颈侧。
“老吴,求你了…… 快想,快想啊!”
老杨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握刀的手却稳得吓人。
颈间的刺痛让吴斜头皮发麻,他忙不迭点头。
“我想!我想!先把刀挪开点……”
话音刚落,众人忽然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凉师爷拼死揽到怀里的金银珠宝,一点点化作虚无。
老杨的瞳孔猛地收缩,握着匕首的手 “当啷” 一声垂落,钳制吴斜的力道瞬间松了。
张启灵、王月半和黑瞎子立刻从暗处闪出,架着吴斜退到石壁边。
“小哥!胖子!黑爷!你们怎么在这?”
吴斜脖颈还在渗血,眼里却迸出亮闪闪的光。
王月半早把医疗箱拽在手里,碘伏棉球刚碰到伤口。
吴斜就疼得龇牙,却还是咧着嘴笑。
另一边,老杨已经蹲在地上浑身发抖。
凉师爷仍在往布袋里扒拉珠宝,指缝间漏下的金锭明明已经化作青烟,他却像被蒙了眼,嘴里还念叨着 “发财了”。
“他们都疯了。”
黑瞎子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语气淡得像在说天气。
老杨突然发出一声痛呼,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般瘫在地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力气正顺着毛孔往外淌,慌忙手脚并用地爬向青铜树,指甲抠在树干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怎么回事?能量呢?能量呢?我妈还在等我……”
话音未落,一个模糊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个女人半边脸已经烂得见了骨头,破烂的衣襟上还沾着暗褐色的污渍,却在原地微笑的站着。
“妈!”
老杨疯了似的扑过去,连青铜树都顾不上了。
他死死抱住女人,哭声震得洞顶落下来簌簌的尘土,积压了半生的委屈全堵在喉咙里,变成嘶哑的呜咽。
凉师爷还在往怀里揣着,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王月半给吴斜缠纱布的手顿了顿,低声骂了句 “造孽”。
张启灵的指尖在吴斜后背轻轻按了按,示意他往后退些 。
青铜树的光泽似乎也在慢慢消失。
女人轻轻环住老杨的脊背,另一只手拂过他汗湿的额发。
那些遮住眉眼的乱发被拨到耳后。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一样,随时都会消散。
“子杨,妈早就死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