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几个姑娘们便听父亲说起了法国的事。这些关于“革命”的话题一向很少,或者是几乎不出现在餐桌上。特别是面对着女孩们,绅士们是不会说这么血腥暴力的话题的。
也幸好林德太太离场了,否则她是绝不会让这些“恐怖”“残忍”的事情去让女儿们受到惊吓的。
……
林德爵士简单地讲了一下,然后主要说为什么不同意伊莎贝拉和路易先生的事。
“这位路易先生确实是个好小伙,各方面都无从挑剔。”
“只是可惜,我不想让我的女儿出现一丁点风险。哪怕她要怨恨我。”
“我只想让她的脑袋安稳地待在她的脖子上。”林德爵士表情有些严肃。
格蕾丝琳想了想也是,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她可能也不会同意女儿跟着“风险这么高”的人一起谈恋爱。
一时的伤心难过也好过脑袋掉了。虽说俗话说得好,“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但也有“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再说她们家的日子多好过呀!那么有钱,想要什么几乎都能买到。父母也算开明的了,只不过父亲实在不放心伊莎贝拉嫁到法国去。
“砍头王后”吓到了林德太太了,她再也不敢提法国的“路易先生”了。即使是安慰女儿,也只是说“你还年轻,会碰到更好的绅士的…”诸如此类的话。
伊莎贝拉从这天起就变得忧郁起来,妹妹们的功课她也没什么劲儿去多加管教了。格蕾丝琳虽然为此高兴了一小会儿,但看着姐姐一天比一天话少,虽然还没有像花儿一样枯萎,但持续低落的心境也让人担心起来。
林德府上最近的信件少了起来,男仆们也终于不用每天都送一回信件了。格蕾丝琳没有了“笔友”,一时之间也有点寂寞。
兄弟们知道了姐妹的事情,也都十分温情地关心起伊莎贝拉来。理查德罕见地没有故意去嘲笑她,他还特意送了一本据说伊莎贝拉念叨了好久的诗集给她,希望她能够开心一点。
谁知,这本千辛万苦找到的“诗集”,更是让女主角本人伤心。伊莎贝拉一打开礼物包装,看到这个书名就开始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搞得理查德有些不知所措…
格蕾丝琳为了二姐,犹豫了很久还是偷偷地给法国人写了信,硬塞给西奥多让他当一回信差。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好的方法能够让伊莎贝拉振作起来。
毕竟自上次路易先生拜访之后,这对年轻人都没有任何接触。不管是“分开”还是“结束”,总要有一个明确的表示,否则若伊莎贝拉一直还抱有幻想岂不是耽误了自己的青春?
西奥多表示他很愿意当一回信使,但仅此一回。他和路易是好朋友,但是伊莎贝拉是他的亲妹妹。朋友虽好,但妹妹的安危当然更重要。
他非常理解父亲的担忧,一开始他就并没有多加鼓励两人的往来。但青年男女萌发的爱意显然不被理智所控制。
路易先生最近似乎状态也不是太好,甚至有点糟糕。当然这些西奥多并没有对家人们多说,否则就有些为法国人说情的嫌疑了。
路易先生的回信很快就到了。他非常感动格蕾丝琳对姐姐的爱,同时也很克制地表达了他对伊莎贝拉小姐的关心。他表示他会鼓励伊莎贝拉小姐去认识新的年轻绅士,这样就能很快忘了他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外国人。
格蕾丝琳:……
路易先生的信到底是怎么写的,格蕾丝琳不清楚。她只知道伊莎贝拉接到信后,痛哭了一场。从这天开始她好像有点变了样,变得沉静了些。
二姐并没有立刻去参加舞会和别人跳舞,也没有听说有认识什么年轻先生。伊莎贝拉参加舞会的次数比之以前少了很多,但就连林德太太也不敢多说,唯恐伤害到了女儿。
林德先生最近唯一能为二女儿做的事就是不再说些关于法国的笑话了。
来自法国的伯爵路易先生,就这样在林德家被刻意地忘记了。
不过,法国来的小狗还是像以往一样自在。它不懂主人为什么莫名伤心,它能做的就是窝在主人的怀里接受抚摸。
这条独属于伊莎贝拉的小狗已经完美地融入了林德家。目前来看,这可能是林德家唯一与法国有关系的活物了。
但林德爵士某天看到这只小狗后,对着坐在身边的女儿们说:“男人的誓言和狗叫没有什么区别,你不要相信。”这也不光说给伊莎贝拉听,还顺带着教导另外几个女儿。
在伊莎贝拉“失恋”以后的第三个月,安静太久的林德家终于有一件喜事啦。
伦敦的府上又热闹起来,就连伊莎贝拉最近忧郁的脸上都出现了喜色。
格蕾丝琳和玛格丽特她们一下学到家,书本都还没放下,就被林德太太激动地告知:“我们家要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格蕾丝琳一头雾水,难不成是二姐终于想开了?接受了某位追求者?不应该吧,伊莎贝拉也不是这种冲动的人。
“是你的大哥,亚历克斯!”
“上帝保佑,他一定要求婚成功啊!”说着说着林德太太就忍不住地双手合十,做祈祷状。
“大哥求婚?”格蕾丝琳和双胞胎姐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是一点也不敢相信。
“简直不敢相信,亚历克斯从没有说过他对哪位小姐更加中意…”玛格丽特觉得最近这种“突发事件”也太多了,伊莎贝拉如此,亚历克斯也是如此。
“希望上帝保佑亚历克斯一切顺利,得偿所愿!”阿米莉娅也跟着为大哥祈祷。
“是谁?是谁!”格蕾丝琳简直要急死了,妈妈真是抓不住重点!快说是哪位小姐啊?
林德太太没空搭理围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的小女儿,她非要等祈祷结束才好。
“是克莱尔…”缓缓走过来的伊莎贝拉看着坐立不安的妹妹们,好心地告知。
“天啊,居然是克莱尔小姐!”妹妹们又叽叽喳喳起来,真是的太让人意外了。
“哼,大哥藏的可真紧,一点消息也不透露。”
“就是,若是大哥早先跟我们透露了,我们说不准也可以帮一帮他呢…”
“就是,克莱尔和我们关系可不一般…”
“说到关系不一般…伊莎贝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玛格丽特反应过来,克莱尔小姐可是伊莎贝拉的密友,她和大哥的来往伊莎贝拉不可能一点儿也察觉不到。
“我也只比你们提前知道一会儿…”这让伊莎贝拉想起了之前舞会花园偶然碰到的人。不知道格雷小姐知道了会怎样地难过?
想到了她,又想到了自己现在也是一个“失意人”。伊莎贝拉脸上的喜色褪去一些了。
格蕾丝琳看二姐面色不对恐怕她伤及自身,立马转移话题询问大哥是什么时候来的?林德太太这副模样多久了?
伊莎贝拉被小妹拉回思绪,忙回答道:“你们放学前一会儿,亚历克斯一回来就去书房找爸爸。”
“我和妈妈在想他是不是工厂业务有麻烦还是庄园打理的问题…谁知道他一会儿就出来了…”
“妈妈问他有什么事,他一脸严肃地说‘他现在要去做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关于他的幸福。’”
“妈妈简直要高兴疯了!我们还想问他具体的情况,结果他急冲冲地走了…”
“还好爸爸马上就出来了,告诉我们他要去见克莱尔的父亲。”
大哥真是闷声干大事,格蕾丝琳想。
“哦~老天!希望克莱尔的父亲快点答应,我可太喜欢克莱尔了!她要是成为我的嫂子,那简直不能更完美了!”阿米莉娅高兴得不得了,玛格丽特说她此时的表现,或许比大哥求婚成功的表情还要喜悦。
阿米莉娅只当是夸奖,并不与她计较。伊莎贝拉看着妹妹们快乐地斗嘴,只是抿了抿嘴唇露出笑来。若是以往依她的脾性,估计和阿米莉娅也差不离了,哪里会有此时的端庄克制。
夭折的初恋对这位小姐还是有了伤害。但她还是为了亚历克斯和好友克莱尔的结合而感到高兴。这两位她最亲近的青年男女,若是能成功结成佳偶,对她来说也是一份慰藉。
话说这边,亚历克斯自从和克莱尔小姐告白之后,便开始了猛烈的追求。
正所谓“烈女怕缠郎”,何况克莱尔小姐也算不得“烈女”。她虽说性格不似别的小姐温柔害羞,看上去高贵冷漠了些。
但亚历克斯之前的一通真诚告白到底感动了克莱尔小姐,再加上本来就很好的印象。两人感情在几个月内突飞猛进也不是一件多么意外的事情。
亚历克斯这次慌张地回家告知父母他的感情生活,也是因为克莱尔小姐的一句话。
“你为什么不去见一见我的父亲呢?我想他想见你应该很久了。他今天有空一直在书房。”
这句带有强烈暗示的话让亚历克斯激动不已。他对克莱尔小姐一向尊重,在两人的感情中若是对方不同意下一步,那么他绝不会自作主张。
这对年轻人关系的主导权一直在克莱尔小姐的手中,这让她感到十分地安心。因为复杂的出身和家庭情况,克莱尔与一般小姐十分不同。
她说出这样的话,无非暗示亚历克斯经过了考验。亚历克斯激动不已,立马表示回家告知父母,之后就会去克莱尔府上拜访。
曼纳斯男爵是一位几乎有着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所有特征的人。稀疏的头发,混浊的眼睛,脸上的皮肤松弛,哦还有一个大肚腩…完全看不出克莱尔和他有什么相同之处。
他的年纪和林德爵士相差不大,但他的身体显然已经被酒色掏空了…看上去要比林德爵士再大上十岁也不止。
他此时正坐在男爵府的书房,无聊地翻看着一本诗集。男爵今天能够出现在这里,完全归功于养女的请求。
克莱尔·曼纳斯小姐虽然继承了男爵的姓氏,但可惜并没有继承男爵的血脉。当然,这对于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毕竟女儿的体内流淌着更高贵的血液,这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实际的好处。
好在不久,就有男仆在他的耐心耗尽前敲门了。
“男爵阁下,林德先生拜见。”
老曼纳斯终于见到了这位养女的意中人。高大英俊,稳重成熟看上去确实是一个好青年。老曼纳斯不禁在心中感叹,女儿和她的母亲一样,挑男人的眼光确实有独到之处。
这位林德先生看上去有些紧张,老曼纳斯欣赏了一会这位年轻人的窘态才开口:“我已经知道你的来意了。”
“老实说,虽然你各方面都还算不错,但也不算最好。”
“我从未想过克莱尔最终会选择你…一个爵位也没有的家伙。可惜,你也没有爵位可以继承。你父亲的爵士之位除了体面之外简直毫无用处。”
“我很抱歉…”亚历克斯对着克莱尔的养父谦卑地说,一点也没有介意他的挑剔。老丈人挑剔女婿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即使他只是“养父”,这也是他应有的权利。
“可是,克莱尔自己看上了你。小子,也不知道你耍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眼高于顶的克莱尔请求我见一见你。”老男爵也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拿下他难搞的养女的。
“我没有耍手段,阁下。我只是用我真诚的心…”亚历克斯稍微为自己辩解了一下,他其实还想说克莱尔的性格并没有他们觉得那么差劲。
“哦,真诚…追求女人时每个男人都会说他是真诚的…”老曼纳斯不屑道。
“好了,我知道了,不管你说出什么理由我都会同意你和克莱尔的结合的。毕竟,这是她的意思。”
“非常感谢您。”亚历克斯恭敬道。
“你不用感谢我,今天这只是一个流程罢了。即使你只是一个油嘴滑舌,债台高筑的纨绔子弟,只要克莱尔愿意,我都会同意你们的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