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层漆黑如墨的鳞甲。
还有……
从林愁身后微微摇摆的龙尾。
以及他额角那两个狰狞的龙角。
凋零主教的呼吸,停了。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那一年,他还不是高高在上的往生教会主教,只是教会里一个最底层的,连炮灰都算不上的小喽啰。
那一天,他跟在自己顶头上司,一位意气风发的神宫境护法身后,去围剿一个749局的落单探员。
那个探员,浑身浴血,被逼入绝境。
然后,就在他们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
那个探员,笑了。
再然后,就是他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同样的黑色鳞甲,同样的龙尾虚影,同样狰狞的龙角。
那个探员,化身成了一头人形的远古凶兽。
他亲眼看着,自己那位不可一世的神宫境护法,被那个“探员”用两只手,活生生地,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肠子和内脏,流了一地。
那温热的血,甚至溅到了他脸上。
后来,他听教会里的老人说起过。
那是749局的疯子。
一群修炼了749局最高禁忌功法《莽龙图》的疯子。
他们有一个统一的,让所有邪修闻风丧胆的代号。
——莽疯子!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凋零主教的尾椎骨,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看着他身上那熟悉到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黑色鳞,紫色的焰。
四十年的岁月,四十年的养尊处优,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莽……疯……子……”
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四十年前,749局所有的莽疯子,不是已经全部死绝了吗?!
为了剿灭那群不讲道理,只认拳头的怪物,他们这些盘踞在阴影里的组织,付出了何等惨痛的代价!
为什么?
为什么时隔四十年,又一个莽疯子,会出现在这里?!
出现在他这个小小的司命境主教面前!
跑!
必须跑!
这一刻,什么教母的荣光,什么永生的伟业,什么血祭全城的宏伟计划……
全都被凋零主教扔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活下去!
他再也没有半点犹豫,整个身体“嘭”的一声,化作一团黑色的烟雾,连那些还在被屠杀的教徒都顾不上了,以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朝着来时的通道,疯狂遁去!
他甚至不敢走直线,那团黑烟在地下空间里,划出了一道曲折的,毫无规律的Z字形轨迹,试图以此来规避可能到来的攻击。
求生欲,直接拉满。
看着那团惊慌失措,如同被捅了窝的耗子般乱窜的黑烟,林愁的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他甚至都懒得动弹。
只是他身后那道由气血凝聚而成的黑色龙尾,像是赶苍蝇一样,很随意地,向后轻轻一甩。
“啪!”
一声清脆得,像是抽鞭子一样的脆响。
龙尾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漆黑的残影,抽在了那团正在高速移动的黑烟之上。
“噗——!”
黑烟瞬间被打回了原形。
凋零主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一个破麻袋,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地抽了回来。
他以一个狗啃屎的姿势,重重地摔在了祭坛中央,坚硬的地面,被他砸出了一个人形的凹坑。
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鲜血,从他嘴里狂喷而出。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至少断了一半。
那股钻心的剧痛,让他几欲昏厥。
可更让他绝望的,是耳边传来的,自己手下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啊!”
“救命!主教大人救我!”
“不!不要过来!”
一群往生教徒,在一百头神宫境鬼魂的围攻下,连一分钟都没撑住,就被撕扯成了漫天飞舞的血肉碎块。
其中,有两个神宫境初期的副手,待遇稍微好一点。
他俩被足足二十个神宫境的鬼魂,围在中间,组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两人背靠着背,浑身灵能狂涌,祭出了自己最强的防御法宝,苦苦支撑。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鬼魂悍不畏死,攻击连绵不绝,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他俩的灵能,正在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耗。
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整个地下空间,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修罗场。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打量着趴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的凋零主教。
良久。
林愁开了口,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困惑。
“我有点没搞懂。”
“你们往生教,现在这么拉了吗?业务能力这么差?”
“一个司命境,带俩神宫境,还有几十个开阳天玑当小弟。就这个配置,你们直接冲进云海分局,都能把他们给屠了。”
“非要玩这种花里胡哨,又磨磨唧唧的破阵法。”
林愁皱着眉头,一脸的嫌弃。
“这是哪个猪脑子想出来的计划?”
“噗——!”
凋零主教听到这话,气急攻心,又是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受到的精神伤害,比刚才那一尾巴抽在身上的物理伤害,还要严重。
讽刺!
这他妈是赤裸裸的讽刺!
屠了云海分局?
你他妈当我是傻子,还是你他妈就是个傻子?!
我不要命了?
你知不知道749局是个什么德行?!
典型的护犊子,不讲道理!
我这边但凡敢动手,人还没杀完,总部的那些天察境大佬,怕不是当场就手撕空间,直接空降到我脸上了!
还屠了云海分局……
你当过家家呢?!
凋零主教趴在地上,浑身剧痛,心里却在疯狂咆哮。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家伙,不光是个莽疯子。
他还是个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完全不懂这个世界运行规则的……白痴!
他根本不明白,现在这个时代,大家打架,靠的不是单纯的蛮力,是人情世故,是互相忌惮,是背后势力的博弈!
可这个莽疯子……
他好像,完全不在乎这些。
他只认一个道理。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