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狭小的车里格外响亮。
张涛被这一巴掌拍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懵了，抱着脑袋，维持着那个缩成一团的姿势，半天没敢动。
几秒后，他才小心翼翼地，从胳膊的缝隙里，探出半只眼睛。
窗外，阳光明媚，树影婆娑。
车内，一片祥和。
挡风玻璃上，干干净净，别说鬼脸了，连个鸟屎印子都没有。
那张让他差点当场去世的脸，不见了。
张涛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把身体舒展开。
他先是扭头看了看左边，又扭头看了看右边，最后还特意伸长了脖子，往车顶瞅了瞅。
啥都没有。
那玩意儿，真跑了。
“呼……”
张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像一滩烂泥，彻底瘫在了副驾驶座上。
他感觉自己刚刚在鬼门关门口，跳了一套完整的二人转，最后还被林哥一巴掌给踹了回来。
劫后余生。
他缓了好一会儿，那颗快要罢工的心脏，才重新开始规律地跳动。
他转过头，看着旁边一脸云淡风轻的林愁，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林哥……”张涛的声音还有点发颤，“那玩意儿……它……它跑了。”
他咽了口唾沫，用一种商量的，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
“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事儿……有点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咱们上报局里，让……让更专业的人来处理，您看行不？”
在他看来，这绝对是最稳妥的办法了。
打不过，就叫人。
这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
然而，林愁只是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
“回去？”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有我在，你还想着回去？”
林愁把玩着方向盘，语气里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胆子就不能再小点吗？”
“可是……”张涛还想再争取一下。
那玩意儿太邪门了！
神出鬼没，还能直接穿透车子！
这怎么打？
“没有可是。”
林愁直接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张涛的胸口。
“今天，这个脏东西，你灭定了。”
“啊？？？”
张涛的脑子，当场就宕机了。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了“o”形，整个人都傻了。
我？
灭……灭它？
我拿什么灭？
用我这一百多斤的体重压死它吗？
还是用我这高分贝的尖叫声震死它？
搞错了吧林哥！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难道不应该是您老人家王霸之气一放，弹指间，就让那妖魔鬼怪灰飞烟灭吗？！
怎么到头来，这送死的活儿，成我的了？！
看着林愁那副“这事就这么定了，没得商量”的表情，张涛硬生生把满肚子想说的话，又给憋了回去。
他不敢说。
他怕他再多说一句，林哥会直接把他从车里扔出去，让他跟那玩意儿来一场一对一的真人pK。
……
车子在空旷的校园里，不紧不慢地开着。
张涛指着前面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宿舍楼，有气无力地说道。
“林哥，就前面那栋，五栋。”
林愁把车停在宿舍楼下，两人下了车。
张涛走在前面，带着林愁上了楼。
楼道里空无一人，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回荡，显得格外安静。
三楼。
302宿舍。
门虚掩着，没有锁。
张涛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泡面、外卖和汗液的，属于当代男大学生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
桌上还放着吃了一半的外卖盒，电脑屏幕亮着，游戏角色还挂在主城里。
椅子被随意地拉开，地上还扔着一只拖鞋。
看起来，走得相当匆忙。
“奇怪，人呢？”
张涛挠了挠头，拿出手机，拨通了自己那个“大义子”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对面传来一阵嘈杂的，键盘鼠标的敲击声，还有各种游戏的背景音效。
“喂？胖子？啥事啊？”
张涛开了免提，对着手机问道：“你们人呢？我到你们宿舍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宿舍？”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充满了惊恐，“卧槽！你还敢回宿舍？！快跑啊！那地方闹鬼啊！”
“我知道闹鬼，”张涛感觉自己的额头青筋在跳，“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你们现在在哪儿？”
“我们在网吧呢！”
“网吧？”张涛一愣。
“对啊！”对面的声音显得理直气壮，“我们哥仨一合计，那脏东西太吓人了，学校里没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只有网吧！这里阳气足，人多，灯火通明二十四小时不打烊！那玩意儿肯定不敢来！”
张涛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往上涌。
“你们……打算在网吧待多久？”
“我们直接开了三天三夜的包宿！就等开学了！到时候几千号新生涌进来，阳气爆棚，那鬼肯定就被冲散了！我们这叫战略性转移，懂不懂？”
“……”
张涛沉默了。
他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他觉得，自己认识这几个活宝，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劫难。
林愁在一旁听完了全程，脸上露出了一个叹为观止的表情。
他拍了拍张涛的肩膀，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你这三个义子，真秀。”
这脑回路，属实是清奇。
遇到鬼，第一反应不是找道士，不是报警，而是跑去网吧包宿，用成百上千个网瘾少年的阳气来对抗。
这操作，简直是当代物理驱魔法的典范。
张涛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个网吧，把那三个蠢货的脑袋，挨个按在键盘上，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物理超度。
丢人！
太丢人了！
尤其还是在林哥面前！
他捂着脸，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林……林哥……”张涛的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那……那咱们接下来，咋办？”
“咋办？”
林愁环顾了一下这间乱七八糟的宿舍，然后，把目光落在了张涛身上。
他伸出两根手指。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林愁的表情，严肃得像是在宣布什么国家大事。
张涛一听，眼睛亮了一下。
还有选择？那感情好啊！
他赶紧站直了身体，一脸认真地洗耳恭听。
林愁缓缓开口。
“第一个法子，”他顿了顿，语气森然，“现在，立刻，马上！咱们把那玩意儿给揪出来，然后，你上去，把它干掉！”
张涛的脸，瞬间又白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进行无规律的抽搐运动。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道。
“那……那第二个法子呢？”
林愁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第二个法子嘛……”
他摸了摸自己那已经开始抗议的肚子。
“咱们先找个地方，美美地吃上一顿，补充补充体力。”
有门！
这个好！这个好！
张涛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先吃饭，吃完饭，说不定林哥心情一好，这事儿就过去了呢？
再不济，也能拖延一下时间嘛！
然而，林愁接下来的话，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美好的幻想。
“……吃饱喝足了，等天黑。”
林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然后，再来把它干掉。”
“……”
宿舍里，张涛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经历了从希望，到错愕，再到绝望的完整过程。
合着……
这两个法子，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现在就去送死，另一个，是吃饱了再去送死？
这他妈也叫选择？！
他看着林愁那张写满了“你看我多体贴，还让你先吃饱了再上路”的脸，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现在严重怀疑，林哥让他来解决这个脏东西，不是为了锻炼他。
纯粹，就是为了看他笑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