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的春天，深圳的风还带着一丝凉意。
勒杜鹃在枝头零星绽放，不像往年那样热烈，倒像是被这市场的阴云，压得收敛了锋芒。
从三月到四月，A 股的回调一波接着一波，白马股的估值慢慢回落，市场情绪也从年初的乐观，渐渐转向谨慎。
李化春心里总绷着一根弦，他隐约觉得 2018 年不会太平。
这种预感说不出具体缘由，或许是经济数据里的隐忧，或许是行业交流中听到的零星风声，又或许是特朗普反复无常的言论。
他说不准风险会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事情会怎么演进，只能带着团队走一步看一步，密切跟踪市场动态，随时准备调整策略。
五一假期悄然而至，深圳难得凉快了几天。
细雨断断续续下着，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清新，李化春带着林薇和孩子，回了趟林薇的老家。
乡下的日子清闲，没有 K 线图的波动，没有客户的电话，只有田间的蛙鸣和邻里的笑语。
李化春每天陪着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帮林母打理菜园，晚上和岳父喝两杯小酒，聊些家常，心里的紧绷感渐渐松弛下来。
“难得这么放松，平时在深圳，天天盯着盘面，神经都绷断了。” 林薇靠在门框上，看着院子里追着蝴蝶跑的孩子，脸上满是笑意。
“是啊，还是乡下好，清静。” 李化春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等忙完这阵子，咱们多抽点时间回来看看。”
林薇点点头，转身握住他的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市场的事，尽力就好，别太勉强自己。”
李化春嗯了一声，心里却没放下。
临走前，他特意给华哥发了条微信：“假期有什么消息，及时跟我说。”
华哥回复：“放心吧，化春哥，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好好陪家人。”
本以为能安心度过这个假期，可没想到，特朗普的 “偷袭” 来得猝不及防。
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三点。
李化春正在帮岳父收拾行李，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华哥发来的微信，只有短短一句话：“大事不好！特朗普宣布对中国 500 亿美元商品加征 25% 关税，明天开盘要完了！”
后面还附了一张新闻截图，标题格外刺眼：“特朗普签署对华关税备忘录，500 亿美元商品将遭加征关税，涵盖家电、机械等多个领域”。
李化春的脑袋 “嗡” 的一声，手里的行李箱拉链都忘了拉。
500 亿美元商品，家电、机械…… 这不正是他们持仓的核心领域吗？
格力、美的的出口业务，刚好就在加征关税的名单里。
“怎么了？” 林薇看到他脸色发白，连忙走过来。
“特朗普加征关税了。” 李化春的声音有些发颤，把手机递给她看，“涉及家电行业，咱们持有的格力、美的要遭殃了。”
林薇看完新闻，脸色也变了：“那怎么办？明天就开盘了，会不会大跌？”
“肯定会。” 李化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制定应对方案，通知客户，不然明天开盘，客户肯定会恐慌赎回。”
他立刻拨通了华哥的电话，电话刚接通，华哥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化春哥，你看到新闻了吗？现在行业群里都炸锅了，机构都在说要跌停开盘！”
“我看到了。” 李化春的声音尽量沉稳，“你现在立刻联系老吴、小王、小林，开紧急线上会议，制定减仓方案。”
“好，我已经把他们拉进群了，就等你了。” 华哥说。
挂了电话，李化春跟岳父岳母说了声抱歉，就匆匆走进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
线上会议的视频里，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
“化春哥，现在怎么办？格力、美的肯定要跌停，咱们要不要连夜挂单卖出？” 小王的声音里满是恐慌。
“不行，连夜挂单也卖不出去，跌停板上全是卖单，根本没人接。” 老吴摇摇头。
“而且咱们持仓量大，一旦挂单，会引发更大的恐慌，股价可能会连续跌停。”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华哥急道，“客户账户本来就因为回调亏了，再遇到跌停，亏损会更大，到时候客户肯定会大闹。”
李化春手指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运转。
他想起 2016 年熔断时的场景，开盘半小时就熔断，想卖都卖不出去，客户账户亏损惨重。
现在的情况，比熔断时好不了多少。
“现在只能分两步走。” 李化春抬起头，眼神坚定。
“第一步，立刻给所有客户发消息，说明情况，安抚情绪，告诉他们咱们会尽快调整仓位，尽量减少损失；”
“第二步，明天开盘后，先观察盘面，如果格力、美的真的跌停，咱们就不挂单，等跌停板打开后再减仓，避免引发踩踏；”
“如果没有跌停，就分批减仓，把格力、美的的仓位降到 5% 以下，换成不受关税影响的消费股和医药股。”
“好，我现在就给客户发消息。” 小林立刻拿起手机。
“我整理一下不受关税影响的标的，明天一早发给大家。” 老吴说。
“我跟券商那边联系，让他们帮忙盯着盘面，一旦有动静，立刻通知我们。” 华哥说。
会议结束后，李化春看着窗外的细雨，心里满是沉重。
这个五一假期，本该是轻松愉快的，却被特朗普的一纸关税备忘录，搅得鸡犬不宁。
林薇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别太着急，身体要紧。不管怎么样，咱们都能扛过去。”
李化春接过水杯，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本来想好好陪你和孩子，结果又因为工作的事分心。”
“没事，我理解。” 林薇坐在他身边，“你是做投资的，市场就是这样，变幻莫测。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晚，李化春几乎没睡。
他每隔一小时就看一次新闻，关注关税战的最新动态。
行业群里的消息不断刷屏，大家都在猜测明天的盘面会跌多少。
有人说会跌 5%，有人说会跌 8%，还有人说明天会熔断。
凌晨五点，李化春就起床了，收拾好行李，带着林薇和孩子，匆匆赶回深圳。
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可李化春的心里，却一片黑暗。
回到深圳，刚把林薇和孩子送回家，李化春就立刻赶往公司。
办公室里，华哥、老吴、小林、小王已经到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布满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没睡。
“化春哥，你来了。” 小林迎上来，递给他一份客户反馈表。
“昨晚给客户发了消息，已经有 30 多个客户回复了，大部分都很恐慌，问能不能立刻赎回，还有几个客户已经在骂了。”
李化春接过反馈表，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客户的留言：
“怎么回事？突然加征关税，你们怎么不提前预警？”
“赶紧给我赎回，我不想亏更多！”
“要是这次亏了，我就去公司找你们！”
看着这些留言，李化春心里一阵苦涩。
他知道，客户的愤怒和恐慌是正常的，但他们也无能为力。
谁也没想到特朗普会在五一假期突然发难。
“大家再辛苦一下，客户的电话尽量接听，耐心解释，别跟客户起冲突。” 李化春叮嘱道。
早上九点十五分，集合竞价开始。
沪深 300 指数低开 4.2%，格力电器低开 8.5%，美的集团低开 9.1%，茅台低开 5.3%。
几乎所有的白马股都在大幅低开。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鼠标点击的声音和小王报盘的声音。
“格力集合竞价跌停了！”
“美的也跌停了！”
“茅台跌了 7%！”
“沪深 300 指数低开 5%！”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锤子，砸在大家的心上。
李化春紧紧盯着屏幕，手指攥得发白。
他知道，接下来的几分钟，将决定客户账户的命运。
九点三十分，开盘铃声响起。
格力电器、美的集团直接跌停，封单量巨大，根本看不到打开的希望。
茅台继续下跌，跌幅扩大到 8%。
沪深 300 指数下跌 5.8%，超过 1000 只股票跌停。
“完了，彻底完了。” 小王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这么大的封单，根本卖不出去，客户账户的亏损又要扩大了。”
小林的电话响个不停，都是客户打来质问的。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解释，眼眶都红了。
“化春哥，老陈打电话来了，很生气，说要赎回全部资金。” 小林挂了一个电话，立刻又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她实在忙不过来，只能把电话递给李化春。
李化春接过电话，老陈愤怒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小李，你到底怎么搞的？加征关税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现在亏了 15% 了，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陈叔，对不起，这次是我们的疏忽。” 李化春的声音带着歉意。
“特朗普是在五一假期突然宣布的，我们也是临时得到消息，来不及提前通知您。”
“现在股价跌停，卖不出去，您再等等，等跌停板打开，我们立刻给您减仓，尽量减少您的损失。”
“等？等什么等？再等下去，我就亏完了！” 老陈的情绪很激动。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赎回，就算亏了，我也认了，我不想再跟你们玩了！”
挂了电话，李化春靠在椅背上，心里满是无力。
他知道，老陈的愤怒不是没有道理。
这次的损失，他们确实有责任，没有提前预判到贸易战的风险。
接下来的几天，市场持续恐慌下跌。
格力电器、美的集团连续三个跌停，茅台跌幅超过 15%，沪深 300 指数跌破 3000 点。
客户账户的平均亏损扩大到 20%，赎回潮再次爆发。
“化春哥，周先生赎回了全部 800 万。”
“化春哥，刘大妈也赎回了，说再也不做股票了。”
“化春哥，又有五个客户赎回，管理规模已经降到 2 亿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办公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华哥叹了口气：“化春，咱们现在怎么办？客户都在赎回，资金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公司可能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李化春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的 K 线图。
他想起 2015 年股灾时的场景，公司濒临倒闭，客户纷纷离去，团队人心涣散。
现在的情况，和当时何其相似。
可他不能放弃。
他还有林薇和孩子，还有信任他的团队，还有那些没有赎回的客户。
“不能放弃。” 李化春抬起头，眼神坚定。
“越是艰难的时候，越要坚持。”
“老吴，你继续研究不受关税影响的标的，咱们把仓位全部换成这些标的，等市场稳定后，慢慢赚回来；”
“小王，你整理客户的亏损情况，制定补偿方案，对于那些因为这次关税战亏损严重的客户，咱们可以减免一年的管理费；”
“小林，你继续跟客户沟通，安抚情绪，告诉他们贸易战只是短期影响，长期来看，优质公司的股价还是会涨回来的；”
“华哥，你跟券商那边联系，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一些资金支持，缓解公司的现金流压力。”
“好，我现在就去办。” 大家看到李化春没有放弃，也重新燃起了斗志，立刻行动起来。
老吴筛选了几只不受关税影响的消费股和医药股：伊利股份、恒瑞医药、云南白药、海天味业。
都是业绩稳定、出口占比低的优质标的。
小王制定了补偿方案，对于亏损超过 20% 的客户，减免一年的管理费；对于亏损在 10%-20% 之间的客户，减免半年的管理费。
小林逐一给客户打电话，解释补偿方案。
虽然还有一些客户不理解，但大部分客户都表示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华哥从券商那边争取到了一笔资金支持，缓解了公司的现金流压力。
一周后，格力电器、美的集团的跌停板终于打开。
李化春立刻组织团队减仓，把格力、美的的仓位全部清空，换成了伊利、恒瑞、云南白药等标的。
减仓完成后，李化春松了口气。
虽然客户账户已经亏损了 20%，但至少避免了进一步的损失，也稳定了客户的情绪。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市场稍微稳定了一些。
沪深 300 指数在 2900 点到 3000 点之间震荡，他们持仓的消费股和医药股表现相对抗跌，客户账户的亏损没有进一步扩大。
办公室里的气氛也稍微缓和了些，大家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虑，开始专注于研究新的标的，寻找赚钱的机会。
“化春哥，伊利股份最近涨了 5%，客户账户的亏损缩小了一点。” 小王看着屏幕，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恒瑞医药也涨了 3%，看来消费股和医药股确实不受关税影响。” 老吴推了推眼镜，“咱们这次的调整，还是很及时的。”
李化春点点头，心里却没有放松。
他的预感越来越强烈，2018 年的风浪，恐怕远不止于此。
特朗普不会这么轻易罢休，贸易战很可能会升级，市场的恐慌还没有结束。
五月中旬的一天，李化春去券商营业部开会，张总悄悄跟他说：“化春，跟你说个事，你要小心点。”
“什么事？” 李化春连忙问。
“我从机构那边得到消息，特朗普可能还会继续加码关税，而且可能会在端午节假期搞偷袭，就像五一假期那样。” 张总的声音压得很低。
“这次的目标可能是科技股和消费股，你手里的消费股，也要多留意。”
李化春心里咯噔一下：“真的假的？还会加码？”
“大概率是真的。” 张总点点头，“特朗普这个人，喜欢在节假日搞突然袭击，让市场来不及反应。你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别再被打个措手不及。”
从营业部出来，李化春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心里的黑暗。
他想起五一假期的惊魂时刻，想起客户愤怒的眼神，想起团队疲惫的脸庞。
他不能再让历史重演。
回到家，林薇正在给孩子喂奶，看到他回来，笑着说：“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是不是市场好转了？”
李化春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把张总的话告诉了她。
林薇的脸色也变了：“还要加码？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把消费股也减仓？”
“现在还不能减。” 李化春摇摇头，“消费股现在是客户账户的救命稻草，要是减仓了，客户账户的亏损又会扩大。”
“而且现在还只是传言，没有确凿的消息，不能盲目调整。”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制定应对方案，一旦特朗普在端午节假期宣布加码关税，我们就能立刻行动，把损失降到最低。”
晚上，等孩子睡了，李化春召开了紧急线上会议，把可能面临的风险告诉了团队成员。
“什么？还要在端午节搞偷袭？” 华哥的声音里满是惊讶，“特朗普这个人也太没底线了吧？”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风格。” 李化春的语气很严肃。
“咱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老吴，你负责研究科技股和消费股受关税影响的程度，筛选不受影响的标的；”
“小王，你负责制定减仓方案，一旦消息确认，立刻执行；”
“小林，你跟客户沟通，提前打预防针，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华哥，你跟券商那边保持密切联系，一旦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好的，化春哥！”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应，虽然脸上带着压力，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恐慌。
经历了五一假期的惊魂时刻，他们已经变得更加从容，更加坚强。
李化春挂了电话，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夜色。
后来回想起来，2018 年确实是多灾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