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年 1 月 4 日中午 12 点半，泽嘉公司的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李化春坐在主位上，面前摊着专户持仓表，指尖在 “科技股剩余 7% 仓位” 的字样上反复划过。华哥和张敏坐在对面，手里拿着客户反馈表，脸色比上午还要凝重。
“刚跟券商确认，下午一点开盘后，他们会优先帮咱们匹配买单，但能不能成交，还要看市场情况。” 华哥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上还停留在与券商的聊天界面。
“另外，王总又发了消息，说要是下午还不能减仓，他就直接联系其他客户，一起去证监会提交投诉材料。”
李化春揉了揉眉心，拿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让他冷静多少。
“我再跟王总打个电话，尽量稳住他。张敏，你把上午没对接完的普通客户再梳理一遍，重点标注出有赎回意愿的，下午开盘后咱们分工沟通，不能让客户情绪再发酵。”
“好，我现在就去整理。” 张敏拿起客户反馈表，快步走出会议室。
李化春拨通王总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对方不耐烦的声音：“又有什么事？要是还是说等，我就挂电话了。”
“王总，您先别急。” 李化春放柔语气，“券商那边已经承诺，下午开盘后优先处理咱们的卖单，而且我跟风控部商量过，要是科技股实在卖不出去，咱们就用现金储备先兑付一部分赎回，保证您的资金安全。”
“现金储备？你们有多少现金？” 王总的语气明显松动。
“专户里现在有 30% 的现金，足够应对您和其他客户的赎回需求。”
李化春语气坚定，“我知道您担心亏损，但现在强行割肉，反而得不偿失。再给我一个小时，要是下午一点半之前还没进展，我亲自陪您去券商那边，保证把您的资金提出来。”
王总沉默了几秒，终于松口：“行，我就再信你一次，一点半之前我要看到结果。”
挂了电话，李化春长舒一口气，抬头时看到林薇提着保温桶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三明治。
“我猜你没吃饭，就给你带了点吃的。” 林薇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还有你爱吃的排骨，赶紧趁热吃点，下午还要忙。”
李化春看着她冻得微红的脸颊，心里一阵愧疚：“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跑过来？我随便吃点就行。”
“没事，我在家也放心不下。” 林薇把筷子递给她，“快吃吧，排骨要凉了。”
李化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熟悉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林薇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吃，偶尔帮他递张纸巾，没有多说一句话，却用最温柔的方式给了他力量。
同一时间，市区的券商营业部里，早已挤满了股民。交易大厅的大屏幕上，沪深 300 指数停留在 “-4.8%” 的位置，红色的数字像一道刺眼的伤疤。
“我就说这熔断机制就是个摆设，都跌快 5% 了，还没触发，估计今天就这样了。”
穿灰色外套的老张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手机，他上周就清仓了，现在正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旁边的年轻小伙小李急得直跺脚，手里的保温杯都快捏变形了：“张哥你别乌鸦嘴！我满仓科技股，再跌下去就要亏光了！早上就想卖，结果卖单排队排到现在都没成交！”
“谁让你贪心，去年股灾没吃够教训？” 老张撇撇嘴，“我早就说了，这新制度头一天肯定要出幺蛾子，说不定真能熔断，到时候咱们就能亲眼见证历史了！”
开户机器前，两个大妈正争论不休。穿花棉袄的王大妈指着屏幕：“你看这指数，都快跌到熔断线了，赶紧把钱取出来存定期，比在股市里担惊受怕强！”
“你懂什么！” 戴眼镜的刘大妈反驳道，“证监会早上才说市场没问题，肯定会救市的，现在卖就是割在地板上！我昨天还加仓了银行股，抗跌！”
大厅角落里，券商的客户经理小周正拿着手机来回踱步，不停给客户发消息安抚情绪。
他刚挂了一个客户的电话，又有人拍他的肩膀：“小周，我那 10 万块的基金，现在能赎回吗？再跌下去我老婆子的医药费都没了！”
小周强装镇定：“李叔，您别慌，现在还没触发熔断，等下午开盘看看情况，要是真不行，我帮您优先申请赎回。”
下午一点整，股市准时开盘。
李化春放下筷子，立刻盯着电脑屏幕 —— 沪深 300 指数开盘后毫无反弹迹象，反而像被按下了加速键，短短三分钟就跌了 0.3%，跌幅达到 5.1%。
“触发一级熔断了！” 华哥猛地站起来，手里的平板电脑差点掉在地上，“交易要暂停 15 分钟！”
券商营业部里瞬间炸开了锅。老张拍着大腿笑：“我说什么来着！真熔断了！这新制度还真有意思，头一天就给咱们演了一出好戏！”
小李脸色惨白，瘫坐在椅子上：“完了，我的科技股还没卖出去，这 15 分钟要是再跌，就彻底没救了！”
王大妈拉着刘大妈的手：“你看你看，我说要取出来吧！现在知道怕了？”
刘大妈皱着眉，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大屏幕，心里也开始打鼓 —— 她原本以为证监会会救市，可现在看来，市场恐慌情绪比她想象中更严重。
15 分钟后，交易恢复。可指数像断了线的风筝，继续往下掉。李化春的电脑屏幕上，科技股的卖单密密麻麻排满了屏幕，成交价一次比一次低。
“不好！卖单太多了！” 华哥冲进会议室，声音都在发抖，“券商说咱们的卖单根本没人接，现在科技股已经跌停了，根本卖不出去！”
李化春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调出专户的实时持仓 ——7% 的科技股仓位，此刻像一块烫手的山芋，牢牢套在手里。
券商营业部里，之前还看热闹的老张也收起了笑容：“这跌得也太狠了，都快 6% 了，不会要触发二级熔断吧？”
小李趴在桌子上，声音带着哭腔：“我的钱，我的血汗钱，就这样没了……”
“客户群里已经炸了！” 张敏也跑进来，手机屏幕上满是客户的消息，“有客户说看到其他机构在减仓，咱们是不是故意拖着不卖？还有人说要联合起来去公司闹事！”
“先别慌！” 李化春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华哥，你立刻跟风控部对接，把剩下的现金再提 10% 出来，要是有客户坚持赎回，就先用现金兑付，尽量别动用其他仓位。张敏，你在客户群里发声明，就说咱们正在积极跟券商沟通，会保障大家的资金安全，我十分钟后开线上会议，给所有人解释情况。”
两人立刻转身行动，会议室里只剩下李化春和林薇。林薇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别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是市场太极端了。”
“可客户是因为信任我才把钱交给我的，现在却让他们亏损，我心里过意不去。” 李化春声音沙哑，“要是下午触发二级熔断，交易提前结束，咱们连调整的机会都没有了。”
话音刚落，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行情提示：沪深 300 指数跌 7%，触发二级熔断，今日交易提前结束。
券商营业部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大屏幕发出的微光映在每个人脸上。
老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发出声音 —— 他虽然清仓了，可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也不是滋味。
小李猛地站起来，把保温杯摔在地上：“凭什么提前结束交易！我的股票还没卖出去！这是什么破制度！”
王大妈叹了口气，拉着刘大妈：“走吧，明天赶紧把钱取出来，以后再也不碰股市了。”
刘大妈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失落 —— 她原本以为能靠股市赚点养老钱，现在却连本金都要亏进去了。
泽嘉公司的会议室里，也一片死寂。李化春盯着屏幕上的 “熔断” 字样，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完了，今天就这样了。” 华哥走进来，语气里满是无力，“券商说今天不会再恢复交易了，咱们的科技股仓位，只能等明天再说。”
“客户那边怎么办？” 张敏的声音带着哭腔，“王总刚才打电话，说要立刻赎回，还说要去法院起诉咱们，其他客户也跟着起哄，说要集体维权。”
李化春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要是当初早点减仓就好了，要是现金储备再多一点就好了，要是没有答应林薇去度蜜月，早点回公司就好了……
“别想太多了。” 林薇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应对，而不是自责。咱们可以先给客户发一份详细的说明，解释熔断的规则和市场情况，再承诺明天一开盘就优先处理赎回，尽量安抚他们的情绪。”
李化春睁开眼睛，看着林薇坚定的眼神，心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对，还有明天。咱们现在就准备说明，争取今晚发给客户，另外跟风控部商量，明天一开盘就把能卖的仓位全部卖掉，优先保障客户的资金安全。”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公司里所有人都忙得团团转。李化春和华哥一起起草客户说明，张敏和其他同事则逐个给客户打电话，解释今天的情况。
林薇也没闲着，帮他们整理资料，打印文件，还特意煮了热茶，让大家暖暖身子。
晚上七点多，客户说明终于发了出去，里面详细解释了熔断的规则、今日的操作情况，以及明天的应对方案。
李化春坐在办公桌前，盯着客户群里的消息，心里忐忑不安 —— 不知道客户会不会接受这个解释。
就在这时，林薇突然喊道：“化春，快看新闻！证监会发声明了！”
李化春立刻拿起手机，打开财经新闻。
—— 证监会刚刚发布声明，称 “当前市场波动属于正常调整，不存在系统性风险，监管部门将密切关注市场情况，必要时会采取措施稳定市场”，同时辟谣 “国家队撤离” 的传闻，强调 “国家队仍在积极维护市场稳定”。
“太好了！” 华哥兴奋地跳起来，“有了证监会的声明，客户肯定能冷静下来！我现在就把声明转发到客户群里！”
张敏也笑着说：“刚才还有客户在群里抱怨，现在看到声明，已经有人说要再等等看了！王总也发了消息，说明天先看看情况，暂时不赎回了！”
李化春看着客户群里的消息，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他靠在椅背上，感觉一阵疲惫袭来，却又带着一丝庆幸 —— 幸好有证监会的及时辟谣，不然今晚不知道要熬到几点。
“咱们也该下班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 李化春站起身，对着同事们说，“明天早上八点半上班，咱们提前准备，争取一开盘就完成仓位调整。”
“好！”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回答，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走出公司大楼，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李化春下意识地把林薇往怀里搂了搂。林薇靠在他怀里，轻声说：“今天辛苦了，要不要去吃点夜宵？”
“不了，咱们回家吧，我想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李化春握紧她的手，“谢谢你今天一直陪着我，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咱们是夫妻，本来就该互相扶持。” 林薇抬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温柔，“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慢慢走在马路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李化春看着身边的林薇，心里满是感激 —— 幸好有她，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始终不离不弃。
回到家，李化春洗漱完就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拿起手机，翻看今天的股市行情，脑海里不断回想券商营业部里股民的表情 —— 有焦虑，有失落，有看热闹的麻木，也有对市场的绝望。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弹出一条券商发来的消息：“明日沪深 300 指数熔断阈值调整，5% 熔断暂停交易 15 分钟，7% 熔断暂停交易至收市，请提前做好准备。”
李化春心里咯噔一下 —— 熔断阈值调整，意味着明天的市场可能会更加敏感，稍有波动就可能触发熔断。
他关掉手机，闭上眼睛，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明天市场能稳定下来，别再让那些普通股民承受更多的痛苦。
可他心里清楚，这场与市场的博弈，还远远没有结束。明天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更严峻的挑战。但只要团队齐心协力，有林薇在身边支持，他相信能度过这次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