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青收到了两个姐姐送的手帕,看着上面的刺绣,觉得这两个丫头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是他们自己想的还是大人教的,总之会来事儿。
刘氏和王德正看到姐妹之间这样来往,也很满意,认为亲人间互相帮助扶持是好事。
同时也觉得自己的女儿交到了朋友,很久以前他们就发现这个孩子不太喜欢跟人打交道,后来更是一个人挣钱,也不怎么出门,现在有亲戚家的孩子过来和她说说话也挺好的。
至于他们小孩子说卖草药挣钱,这也是好事。
这个时候的小孩只要会跑了,就会跟着大一点的孩子四处玩,而大一点的孩子会承担家里的一些家务,放牛、捡柴又或者是看孩子。
像王冬青这样以自己的事情为先,是很少有的事情,多数情况下,像冬青这样的姐姐底下弟弟妹妹都归她管,包括洗尿布什么的。
但现如今大伯和小叔家的女儿都能在外面采药材挣钱,所以家长也就没有让她们必须在家里做家务。
家务谁都可以做,铜板能挣一个是一个,几家的父母也不会把钱全部收走,而是留一点给他们。
王方氏是有心想让人交公的,可惜分家分的早,又加上是孙辈们的钱,她也不好说什么。
她只能装模作样的告诉儿媳妇们,不要让小孩子手里钱太多,容易做错事。
后来她自己闲着没事,也去找家里的丫头,让他们带着自己去认草药。
王世河不太赞同她去做这些事情::“别人爬树爬山,你这从来不去上山的人上山干什么呢?你万一摔一跤回来,谁照顾你?你就在这四平八稳的地方走走得了。”
村子附近的山一般是有主的,那么没有主的,要不很多石头,要不就有很多杂乱无章的东西,也没有现成的路。
若是要去找草药,小孩们一般都会先在自己家的山头里看一看,然后再去公家的山上去看。
刚开始王冬青的这一辈兄弟姐妹都还能挣到钱,后面村子里的人看他们在山上弄的多了,自己也会去摘草药。
所以后面孩子们的收入减少了很多,这让几个丫头都很闷闷不乐。
王冬青于是提醒他们,对于有些可以留种子的或者移栽的,往自家的山上移一点儿,不要到时候被人挖空了,几个丫头这才高兴一点。
之后又从冬青的那些书上查找一些不太容易辨认,很难寻找的药材。
认的多的,好认的,好找的或者是便宜好卖的,基本上都会被村民一扫而空。
可是那些难认的或者是注意不到的,他们就想去试试,可越是贵的药材越是难找,可能一天都一无所获,因此村里的人扒拉了一阵子,觉得差不多了,就没有再行动。
反而是这几个丫头又陆续的从山里拿东西回来。
王冬青也是第一次看到灵芝,就是小叔最小的儿子掰回来的,他刚巧第一次跟着兄弟姐妹们去。
不过由于个头太小,去药铺也没卖什么钱,于是小叔就带回来给周围人看了一眼。
孩子挣到了钱,胆子就大了,以前只知道家里的父母去地里照顾庄稼,去城里卖菜什么的。
现在想想,如果能把所谓的药材种在自己的田里,或者是自己家的山头,那么收益可能就会更多一点。
于是孩子向父母询问,能不能在山里种药材,家长想着只要不亏钱就愿意做,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几个小丫头又去匆匆忙忙的,把种子或幼苗移栽到山上。
这和冬青当时在山上撒五倍子树的种子一样,就是希望能够持久的发展。
因为永远有人去挖药材,很少有人去种药材。
后来王德满甚至去了收药材的铺子,买了一小袋药材种子回来,分给三家人,让他们在山上撒着试试。
这一点王德正都没有想到过,居然还能从收药材的那里买种子。
王冬青想起上辈子很多地方都有特色药材,就是离开了那个地方,别的地方种的,可能药效就差一些的这种情况。
可惜王冬青到现在还没有看过地图,只能从书上和周围人的描述,大概知道自己的家乡现在是位于什么位置。
可是真的让她在书上找,也确实没听说过自己的这个家和县城附近,有什么特色药材。
如果有的话,现在开始种,从一家发展三家,最后发展到一个村,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某种特色药材专属种植的地方呢,可惜她找不着对应的植株。
几个孩子来找冬青看书,他们甚至挣到钱之后想要自己买一本,在听闻冬青这本书真实价格之后就惊呆了。
只能求着自己的哥哥们帮着去抄一点回来。
其实抄字的话很容易,但上面的植物以及根茎图的话要画图,这个哥哥们都不擅长,但要专门找画师来画,那又一好大一笔开销。
最后这件事情就落到了几个丫头手上,因为书很珍贵,所以他们只能在旁边临摹。
后来连绣花的花样子和做鞋的鞋样子,他们也开始描了。
时间久了姐妹几个不仅识字多,连花花草树木都有了精进,冬青看着他们画花草药材的开花结果的图,都觉得惊讶。
刚开始他们进冬青家是认药材,后面学着抄一些植物图谱。
王德文的女儿和王德满的女儿,最开始用的都是自家哥哥们的纸墨笔砚。
王方氏看到很不喜欢:“女孩子碰这些东西干什么?要考状元吗?画的是些什么东西,眼睛记住不就可以了,挣了点钱飘的不得了。”
女孩们想着总借也不是一回事,后面三个丫头干脆凑钱托父母去城里买了一套,几人轮流的学习。
两家的父母因为是孩子自己存钱买的,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王方氏每次路过,看他们在纸上描一些花花草草的时候就很不爽,总要嘀咕两句。
王冬青看他们描的样子越来越厉害,就觉得可以请他们帮忙。
冬青家里也有一些话本子是配图的,比如逛灯会的时候,一整条的街景,再比如小姐和丫鬟在赏花,一个大侠在抽刀和另外一个人打斗。
有的是文人自己又写又画,也有人是专门负责写,有人专门负责看故事配图。
王冬青曾经的书的内页,也有画师配图,据说论张算钱。
所以在姐妹们过来画药草的时候,王冬青就会请他们看这些类似的配图,想让他们有想学的人过来学一下,以后说不定可以请他们画画。
三人一听画画也有钱也很心动,但当中只有一个人愿意,就是王德满的二丫头。
那丫头上面有哥姐,下面有弟,可以说是父母不怎么关注的孩子,于是她就更想多学一些东西。
另外两个姐姐觉得光是画植物,就已经很麻烦了,就没有再尝试其他。
而这个小宁,作为三姐妹当中最小的那个接受了冬青的建议和挑战,在她后来的方向上和其他姐妹有了很大的不同。
王冬青打算在写自己的话本子的时候,描述几个场景,让小宁发挥想象配图。
刚开始小宁画的时候总是在模仿,但是话本子里面很多图的类型就是差不多的,渐渐地小宁就有些眉目了。
王冬青在得到第一张不错的配图时,想要给小宁报酬,被她拒绝了。
“我天天在你这里不是看药材种类分辨,要么就是学着画药材的图谱。现如今话本子里的配图也是你建议的学的,我感激你都来不成,怎么还会要你钱呢?”
“那也是你自己学的本事。”
“我正在学习中,所以就不要钱,等我什么时候出师了,我再来给你画吧。”
其实小宁还是有些不自信,因为她在听冬青描述的时候,有时也不是很能理解。
她把这归结为自己字认的太少了,以至于对对方说的话的理解程度也不高。
还有就是小宁没有看冬青的话本,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仅凭一段描述,他无法准确的画出图来。
所以小宁在家的时候,就找了哥哥的话本子看,然后在里面想象一个场景配图。
王传贵看到自己妹妹居然能画出,和他话本子十分匹配的配图,甚至和自己脑海里面想象的这样差不多,都惊呆了。
“小宁,我竟然不知道你这么厉害,你几个姐妹不都是去画花草的吗?”
小宁纠正:“是画药材。”
“哦,对,那怎么还画上人物了?”
“三个人都去学,所以冬青家的桌子都不够用了,冬青说我会给话本配图,给别人画也能挣钱。”
传贵连连点头:“冬青说的没错,她是个聪明人,也向来有主意,以后她说什么你就要多想想多听听。”
之后传贵摸了摸她的头,说:“若是我能吃上写话本子这碗饭,你又能吃上画图这碗饭,真是太好了。”
家里又有一个能挣钱的,怎么会过得不好呢?
即使以后妹妹出嫁,不管是自己给钱冬青给钱,还是书铺里面的人给钱画图,妹妹在娘家婆家也绝对能挺直腰杆子。
想到这里,王传贵就更感谢王冬青了,觉得二伯家个个都是妙人。
其实画图这件事情,冬青一开始就想尝试了,只不过尝试过很多次之后,发现无论是视角还是线条,她都没有天赋。
于是就安慰自己说,已经在美食和话本子上面有天赋了,画图没有就没有吧。
后来看到其他的几位姐妹,又是抄药谱又是画图,就想起了这一茬,没想到三个人画图的天分都比自己高。
人有一技之长,也就不愁生计,毕竟田就在那里,平日若是风调雨顺,大家都种田,其实收成是差不多的,能吃饱就已经很难得了。
若是除了种田,还有其他的副业可以干,日子也好过一些。
一个铜板都要打破头的时代,冬青想自己的同龄人,如果能够有挣钱的本事,或者从小有了摸到铜板的自信和乐趣。
长大了,想必也不会和早年她的父母那样劳累又麻木。
小孩是认药材卖钱,还是认字学画,那都是好事。
王世河想看到一家人过得红红火火,这让人欣慰的场面,他就感觉自己多看一眼就能多活两年。
王方氏一开始嘀咕几句,后面嘀咕次数多了,传学和传贵就都告诉奶奶,图画好了,字认好了,以后也能挣钱。
王方氏这才不说话,但内心就产生了巨大的震动。
原来画这些花花草草,画人画鸟,画得好还能挣钱,这是她以前从未想过的。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挣钱的路子,老二家又是卖菜,又是卖烤鸭子,就已经很厉害的了。
王方氏进城看到别人卖衣服或包子,那都是一些吃的穿的用的。
可竟然有人去买不能吃不能喝的画儿,城里人都有钱去买话本子,用笔墨把讲出来的故事写到纸上就有人看。
那想必把故事画下来,就有人欣赏吧,但孙子们对她也没有解释太多,所以王方氏想象不出来,究竟是什么画可以挣钱。
她在洗脚的时候嘀咕这个事,被王世河听见了,王世河说:“我们老了不懂这些,你也不怎么进城,自然是不知道。都说要么行万里路,要么读万卷书,这人长在一个地方不轻易出远门,可不就只有读书长见识么。”
“可是你看看我们孙子辈的,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都认得几个字,怪不得人家都说有钱要送孩子去上学认字呢。
这果然认字读书的和不读书的就是不一样,人家哪怕门口贴了字,说这画是能换钱的,你不认字怎么知道?”
王方氏反驳:“那你听说过谁家女子还认字上学的吗?学堂不是也只有男孩儿吗?”
王世河被驳了,啧了一声:“那我们家的女子会认字的,难道不是家里的丈夫和兄弟教的吗?
男人在外面认的字,回来教自家的女子,不就会了吗?你看看人家那教书先生家里的女儿,据说也会读书认字呢。”
“那这样的女子,不管嫁到谁家,若是生到儿子,她会教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