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德正说要指望初一读书有出息的时候,冬青就纠正他:“活到老学到老,人家快五十岁还在考秀才,爹你年轻的很呢。”
王冬青算了算爹的年龄和许老爷的差距,心想许老爷从十几年前开始读书写字,就算自己去掉零头按十年算,自己爹好像也可以试一试。
“首先志向要远大,比如说梦想是挣一万两银子,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可能挣一千两,但是如果志向只是挣一千两银子,那么很有可能就只能拿回来一百两。
再说了,这考试也不都是二三十岁的人去考,也有四十岁的人考上秀才。与其指望孩子,不如指望自己。
孩子长大什么样还不清楚,但是爹娘什么样子,现在清清楚楚,我觉得爹娘都很勤奋,也喜欢读书,那就是读书的苗子,若是小时候家里有这个条件,那肯定学的比谁都快。”
说起家里的条件,王德正倒是点点头,他上学的时候晚,学的很认真。
自己不读书的时候,老先生还觉得很可惜呢,只是那位老先生现在已经不在了。
“我又不是让爹娘去考状元,只是希望爹志向远大,万一到时候实现了呢,奔着这个志向去,哪怕没做到,那肯定也比现在好了。”
刘氏点点头,她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但转头一想,好像从来没有觉得女儿的话没有道理。
说实话,冬青说什么她都觉得好,因为女儿确实很聪明。
不过王德正还是有些害羞:“冬青啊,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千万不要宣扬出去呀,免得让人家笑话。”
王冬青点点头:“我当然不会出去说了,事情还没做完,就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讲,讲了就办不成。
我知道的,我嘴严的很。不过我们读书又不是给别人读的,是给我们自己读的,我们自己在家用功,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
万一别人进门看见我们读书写字,他若是嘲笑,那只能是说他们自己没本事。如果是一个读书先生进我家的门,看到我们读书写字,肯定会赞赏。”
王德正想象了一下,若是以后秀才上自己家,能看到家里的大人小孩都在练字,肯定不会说难听话,至少也会鼓励两句。
王冬青接着说:“要是我能想出挣大钱的法子就好了,等挣到钱我就给爹请先生,让爹读书。
等着弟弟长大考科举得十八年后了,这十八年要是让爹读,爹肯定能读个名堂出来。”
王德正一听连连摆手:“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读书应该从小读的,怎么能这么大年纪还去读呢。那人家同学都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我反而当人家爹的年纪去读书,就不像样。”
王冬青才不管呢,自顾自说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字也是一个一个认的。
要是以后爹能够考上童生,在自己村的办一个学堂,那真是太好了。”
王冬青一味说大话,搞得王德正很不好意思,粗脸都红了,他真没想到他女儿这么看得起自己。
王冬青说:“爹你想想,十八年我弟弟又要长身体,又要长脑子,还要读书,还要成亲。
他以后坐不坐得住,读书学不学得进去都还不知道,可是爹你可以啊,你喜欢读书,又能吃苦,无论是农活还是去卖菜,风里雨里从不懈怠,你这样好的品质不读书真是可惜了。”
因为越说越细致,刘氏也相信了,她看着她的丈夫眼睛亮晶晶的,连连点头说:“我觉得冬青这点说的对,当家的你可是很能吃苦的,这家里兄弟三个你是最能吃苦的。”
于是当天晚上王德正就做了个美梦,梦到自己三十多岁,在县城里考试上了榜,要去府城,府城回来就是童生了。
由于过程过于详细,比如他去考试前整理包袱,考试后在家办酒席,被人说恭喜,竟然哈哈大笑出来,把刘氏都吵醒了。
最后刘氏扒拉他没扒动,也只能自己睡去,第二天早上问王德正:“当家的你昨天晚上梦到什么好事了,笑好大声,我叫也叫不醒。”
王德正看了一眼日头,太阳现在还不够高,他打算等过了中午再讲这个事情,但是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呢,一系列的考试过程,庆祝方式特别清楚,连他这个酒席上有几碗菜,每个菜长什么样子都清清楚楚的。
太详细了!
王德正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可以像梦里那样达成愿望,于是那一天他卖完菜就悄咪咪的去了城隍庙里。
心里想着花铜板,抽了一支签,去解签的人那里一看,说是上上签,会心想事成。
一瞬间王德正血就冲到头顶了,他听着解签的人的说法,然后魂不守舍的回去了。
吃午饭的时候王德正还在发飘,直到冬青推了一下他的胳膊:“爹,你在想什么呢?”
看他的样子是又激动又忧愁,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于是王德正说:“昨晚我做了个好梦,梦到我去考试,考中了童生回来请大家吃酒席。”
我去城隍庙想问问这事是不是真的,结果抽了上上签,说让我心想事成呢。
刘氏听到激动起来,该不会自己的丈夫真的有才,能当读书人吧。
那要是能考上童生,自己岂不是童生娘子,天哪,那真是走哪儿都没有人敢小瞧自己的。
冬青立刻说道:“心想事成,爹你一定要记住这个签啊,要一直想着它一直去做,事儿才能成。
不过这个事就我们一家三个人知道就行了,别人就别告诉,爹你出去喝酒可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这茬,事情没办成,先不要出去讲。”
王德正点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这个梦或者是这个签寓意好,他现在有一种读书人的精神了。
那就是每天无论多晚回来,王德正总是要写写字练练书。
之前的启蒙书背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得意了,现在居然开始把冬青从王传学那里抄的书,开始拿出来看了。
以前他愿意让冬青抄书,是因为冬青自己喜欢,另外也是为了冬青给初一读这些书,他自己是没打算的。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就想着自己多读一点,万一哪天发了财,有空可以专门去读书考学。
这一年过节,王德正在自己箩筐里装了两只兔子给爹娘。
因为知道父母早晚会问自己要的,所以干脆就给了两只活的,但是至于他们能不能养活,王德正不关心。
死了让他们吃掉,活了让他们自己养。
由于是王王德正自己送过来的,很难得亲娘王方氏赞叹了他一句,说他有心了。
“原本我想着你大哥和你弟弟过日子,也想养点兔子吃吃肉的,没想到你这就送来了。先让老大养着吧,等以后养出小的了再给老三。”
王方氏一句话就确定兔子要养在老大家,但是老大媳妇陈氏心想,现在寒冬腊月,兔子吃什么呢?
果然她能想到的问题,老大王德文也想到了,于是他询问娘:“兔子冬天吃什么呀?”
王方氏砖头问:“老二啊,你家兔子冬天怎么过呀?”
王德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要知道的话我就不会送给人了。”
事实上王德正自己是有打算的,他的土瓦房里面种的有兔子能吃的东西,但是他肯定不会说实话。
因为一旦说实话,他娘他爹肯定会问自己要,可是草料都是有数的,自己家的兔子吃了,别人家的就管不上了。
王方氏脸一下子就黑了,确实她光想着可以养兔子,却没想到兔子吃什么。
难不成寒冬腊月,自己还要去山上挖草根,这野外的兔子在冬天不就是吃这的吗?
然后她转念一想,天气冷每个家的地窖里都存了点青菜的,看看白菜吃不吃吧,吃的话就给喂。
事实上这个白菜萝卜缨子也确实可以喂,只是看他们家量多还是量少。
王德正就这么过了一关。
没几天兔子死了一只,好像是王方氏好心办坏事结果吃死了一只,拿来煮了吃。
但是只有一只,很明显无法生小兔子,于是王方氏在想着要不要再和老二要一只,被王世河阻止。
“你之前想问他要,他主动给你。现在还问他要怎么说得出口啊,到时候拿钱去买,如果他家还有的话。”
这一年王冬青家卖了推车挣了不少钱,加上卖菜,木耳和五倍子各种杂七杂八的,收入是去年两倍。
这一年他们过得非常还不错,王德正舍得去城里买书和纸笔了。
这一回他专门问伙计要了科举专用的纸和笔,发现原来这个砚台价格也没有那么高。
他以前看的高价的砚台,都是给有钱人用的,统一考试的都是那种没有修饰的,板正的东西。
因为王冬青想要买书,而且是话本子相关的,这个王德正不可能去王传学那里借,他家也没有多余的钱买杂书。
所以王德正自费买了一本回来,据说是当下从府城流传过来的,最畅销的一个话本子。
因为有好几册,目前还没写完,王德正就只买了一本。
冬青很快看完,她发现这个开头很有意思,和现代社会看小说的一样,只不过语言更简练一些,剧情发展更快速一些。
可不像现在的小说,水文一水水好长。
冬青基本上根据这个册子,就能知道下面几本该怎么写了,但是又不想让自己爹去买,于是又问他:“爹,你说这个书店的书能不能出租给我们看呢?比如说我租两天,一天两文钱。
书店不放心,我们可以把这整本书的价钱,当押金交给他,到时候书还给他,押金还给我们。”
王德正没听说过这个租书,但是他觉得有道理,于是跑去问,发现还真的有这个方式看话本子。
只不过这个县城就这一家书铺,认字的人不多,有闲钱闲时间看杂书的就更少了。
但是王德正开口说完,伙计就说可以,反正不卖租也是挣钱。
于是接下来王德正就借了第二册,冬青回来一会儿就看完了,王德正觉得女儿看的太快,还在想她看进去没有。
冬青现场给他叙述了一遍看过的大致意思,总结出来后,王德正继续看,看完确实没总结错。
他再一次感叹:“真是投个女胎可惜了,你去读书保不准能中状元。”
冬青说道:“说不定在画本子里,就有女人中状元的呢,只是我们没看过。”
话本子看的很快,这个最畅销的府城作品,王德正看了五册,觉得太有意思了。
冬青不经意间说:“爹,你说那些读私塾的读书人,他们中有钱的会不会买这些画本子看,这样买不起的同窗也会借着看?”
“说起来话本子可比正经书好看多了,肯定有学生更喜欢读话本子而不是读科举书。”
沉迷于话本子的王德正:“……”他怎么觉得女儿在点自己呢?
确实,和科举无关的书确实好看,也很有意思,但是这样下去自己就看不进去正经书了,梦里的东西怎么能成真呢?
但是冬青和刘氏不用读书考试,所以她们两个看还是不错的。
于是王德正改了做法,他对冬青说:“以后我拿回来,你当天看我当天还,然后你再讲给你娘听,我想听就听你和你娘讲。”
“不过要记住,我们三个可不能在初一面前提这些,免得孩子还没上学堂,就被带坏了。”
冬青没想到自己亲爹不仅警醒自己,还想到了弟弟的未来。
之后畅销府城的话本子被王德正时不时带回来,冬青看完之后把大概简述在纸上,很快看了三个系列。
这个时候她就开始自己编故事了,她的新故事爹娘好像也没听出什么,毕竟换汤不换药。
不过如果让自己写新的长的话本子,冬青就觉得自己目前的阅览量还不够。
要是铺子是自己家的就好了,到时候自己站在书铺把能看的都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