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后的第二天傍晚,回到家的泠玉终于有心情好好做顿饭。
她在厨房里切着黄瓜和西红柿,案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生菜叶在清水里漂洗,水珠从叶片上滚落。
拌好的沙拉盛在白瓷盘里,旁边放着杯刚倒出来的灵泉水。她喝了口水,凉意从喉咙滑到胃里,连日的疲惫都消散了。
秦宋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你晚餐就吃这个?”
他语气像个老父亲。
他手里提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金黄色的外壳上布满尖刺。
“给你带了点新鲜的。”
泠玉放下杯子:“这是什么?”
“榴莲。从泰国运回来的。”
他把果子放在桌上,沉甸甸的闷响,“当地人说这是水果之王。”
听到是水果,泠玉好奇地凑近。
那股特别的气味更浓了,说不上好闻,却让人想一探究竟。
秦宋取出小刀,沿着外壳的缝隙撬开。
淡黄色的果肉露出来,像柔软的抱枕。
她小心地捏起一块送进嘴里,口感绵密,甜中带着微醺的酒香。
“真特别。”
又尝了一口,“像奶油,又像冰淇淋。”
秦宋看着她嘴角沾上的果肉,眼神暗了暗。“对不起。”
泠玉继续品尝着榴莲,没有接话。
“我在保卫科三年,”他说,“从没做过亏心事。”
“就对你做了这么一件坏事。”
“你对得起所有人。”
泠玉放下果核,用毛巾擦了擦手。
“可对我公平吗?”
秦宋沉默良久。窗外传来邻居炒菜的声响,锅铲碰撞着铁锅。
“对不起。”
他声音很低,“对其他人我都能讲道理,”抬起眼睛直视她,“可对我爱的人,我没办法做到公平。”
“我还要继续欺负你。”
泠玉抓起桌上那块最大的榴莲壳,丢到他头上,随后直接把他往外推。
秦宋被她推得后退,还想说什么,迎面是关上的房门。
他站在门外,听见里面插销落锁的声响。
只听得一句:“你走吧,我不喜欢弟弟。”
他怔怔地望着门口。
桌上的榴莲还散发着甜香,切开的外壳像朵盛开的金色花朵。泠玉坐下,又捏起一块榴莲肉,慢慢享受。
从窗口缝隙窥见,某人呆呆的身影,她心情大好。
谁都没有注意,昏暗的角落站着一个桀骜不驯的寸头少年。
京市城南,某家属院。
“秦伯伯,听说秦宋哥好事将近啊。”叶添根着爷爷叶醒来秦家做客。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滴答作响。
秦淮林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落在叶添身上:“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事。”
叶醒赶紧拍了拍孙子的胳膊,脸上堆起勉强的笑:“小孩子胡说的,秦部长别当真。”
“爷爷,我可没胡说。”叶添不满地挑了挑眉,年轻人特有的张扬写在他脸上。
“秦宋哥工作的区域都传开了。他喜欢上一个天仙下凡似的姑娘,天天给人家当护花使者。可人家嫌他当个小保卫科队长没出息,为了她,秦宋哥连工作都给辞了。”
这话要是让泠玉听见,估计得气得不轻,明明是他自己犯错执意辞职,现在倒成了她嫌他没出息。
秦淮林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了解他的人都清楚,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具体说说。”
秦淮林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威严。
“那姑娘叫泠玉,在二小当老师,听说长得特别漂亮。秦宋哥为了追人家,又是帮忙抓贼,又是天天接送下班。结果姑娘家里嫌弃秦宋哥收入低,逼着他辞职另谋高就。”
这番添油加醋的叙述让叶醒急得直冒汗,一个劲地给孙子使眼色。
“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的事。”
叶添说得兴起,
“现在秦宋哥工作也辞了,整天围着那姑娘转。科里的同事都说,他这是被迷了心窍。”
秦淮林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在他肩上投下一道沉重的阴影。
他沉默地望着窗外,背影挺拔却透着寒意。
“老叶,你们先回吧。”
他的声音依然平稳。
叶醒连忙拉着还想说话的孙子起身告辞。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的空气凝固了。
秦淮林在原地站了很久,突然拿起电话:“备车。”
夜幕渐渐降临,一辆车牌A0001的黑色轿车驶出大院,朝着城西的方向开去。
秦淮林脸色格外冷峻。他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公文包。
此时的秦宋正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秦淮林站在宿舍门口,目光如炬地扫过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房间。
秦宋从水房回来,手里端着半盆水,看见父亲时愣了一下。
“爸,你怎么来这了?”
秦淮林走进房间,他的声音平稳却藏着怒气:“当初为了进这行,你瞒着我放弃军校,在训练场摔断两根肋骨都没吭声。现在为了一个女人,说辞职就辞职。你的理想呢?抱负呢?”
“和她没关系。”
秦宋把脸盆放在地上,“我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给我个理由。”
水珠顺着秦宋的指尖滴落,在水泥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为了她,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他望着眼前这个他最引以为傲的孩子,嘴唇微微发抖。
“不可能的,”他摇头,“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秦淮林挥了挥手,六个高大的卫兵立即从门外进来。两人扣住秦宋的肩膀,两人反剪他的双手,另外两人站在门口警戒。
秦宋拼命挣扎,手肘撞在铁床架上发出哐当巨响。
你们干什么!他额角青筋暴起。
一个卫兵用专业手法锁住他的咽喉,另一个迅速给他戴上手铐。
秦淮林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军装领口:“带走。”
“爸!你不能——”
卫兵们已经押着秦宋往外走。经过门口时,秦宋用脚抵住门框,扭头死死盯着父亲: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了!”
回应他的是更用力的钳制。六个训练有素的卫兵将他押出宿舍楼,塞进等候在院里的轿车。
一行人驶车离开,像雨点融入水中,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