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士兵在泥泞与硬地交错的狭窄地带,彻底绞杀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泥浆被无数双脚践踏,混合着温热的鲜血,变成了暗红粘稠的沼泽!士兵们怒吼着、咒骂着、惨嚎着,在泥水中翻滚、厮打、搏命!沉重的“雪板”在近身混战中成了累赘,不少后唐士兵干脆用刀砍断绑绳,赤脚踏入冰冷刺骨的泥浆血水,与梁军士兵亡命相搏!断肢残骸在泥泞中沉浮,破碎的兵刃四处散落。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气息,压倒了沼泽的腐臭,弥漫在整个战场上空。
战斗异常惨烈,后唐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伤亡。梁军的阵线如同坚韧的牛皮,被撕开一道道口子,又迅速被后续的士兵填补。泥泞的地形极大地限制了双方的机动,战斗变成了最原始、最消耗生命的血肉磨盘。
就在这胶着惨烈的混战之中,沼泽深处,靠近那段硬实河滩地的方向,突然响起了一阵低沉而震撼的马蹄声。不同于寻常战马的奔腾,这蹄声中还带着一种独特的、金属刮擦硬地的“嚓嚓”锐响。
只见一支约五百人的骑兵如黑色铁流,从芦苇丛中狂飙而出。为首者正是阎宝,他已卸下紫袍,身披玄铁明光铠,头盔上的顿项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马槊寒光凛冽,胯下战马四蹄钉着特制棱刺蹄铁,在硬实的河滩地上奔驰如飞。身后五百横冲都精骑同样装备棱刺蹄铁,人马如龙,杀气冲天!
“横都冲!随我——凿阵!”阎宝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嘶鸣,骤然加速。棱刺蹄铁刨起大片的碎石和泥块,马槊平端,枪尖直指梁军阵线最厚实、也是指挥中枢所在的中段。
“凿阵!凿阵!”五百铁骑爆发出震天的战吼。黑色的铁流如同离弦的利箭,瞬间脱离混乱的沼泽混战区域,沿着硬实的河滩地,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向梁军步卒方阵的侧腰!
“骑兵!唐狗的骑兵!”梁军士兵惊恐地尖叫起来!他们万万没想到,在如此泥泞的绝境中,后唐竟然还保留了一支能在硬地冲锋的铁骑!
“长矛!快!转向!拦住他们!”梁军军官声嘶力竭地狂吼。
仓促间,一部分梁军长矛手试图转向,将长矛对准侧翼袭来的骑兵。然而,仓促变阵,阵脚已乱!更致命的是,阎宝选择的冲锋角度刁钻无比,正是梁军阵型转换时最薄弱的衔接处!
“死——!”阎宝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马槊借着战马恐怖的速度和力量,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乌光!
“噗嗤!咔嚓!”
槊尖如同热刀切入牛油,瞬间洞穿了一名梁军刀盾手的蒙皮木盾和胸腹。巨大的冲击力将尸体带得向后飞起,更恐怖的是,阎宝这马槊与寻常马槊不同,在槊尖尺许两侧分别铸有倒钩,如同死神的獠牙,在刺入人体的瞬间狠狠张开、旋转、撕裂。当阎宝猛地抽槊时,带出的不仅是喷涌的鲜血,还有大块被钩裂的碎肉和内脏。那梁军士兵的胸膛,赫然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窟窿。
这血腥恐怖的景象,瞬间震慑了周围的梁军士兵!
阎宝毫不停歇,马槊左右翻飞!刺!劈!扫!勾!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和精妙的技巧。槊尖主刃刺穿咽喉、心脏。倒钩撕裂铠甲、勾断手臂、甚至将敌人整个挑起甩飞。他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玄色的明光铠迅速被喷溅的鲜血染红,由暗红变为鲜红,最后凝结成一片片粘稠的、不断滴落的暗褐色,刺鼻的血腥味将他彻底笼罩!
“挡我者死!”阎宝的怒吼在战场上回荡。五百横冲都精骑紧随其后,如同锋利的凿子,狠狠楔入梁军混乱的阵线。马槊借着冲击力洞穿人体,马刀借着马速劈砍头颅,铁蹄践踏着倒地的伤兵。梁军原本还算严密的阵型,在这支钢铁洪流的凶猛冲击下,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崩裂、破碎!
“贺将军!顶不住了!阎宝…阎宝亲自冲阵!太…太凶了!” 一名浑身是血的梁军偏将连滚带爬地冲到贺瓌马前,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恐惧。
贺瓌脸色铁青,望着远处那如同血狱杀神般在己方阵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的阎宝,望着那杆不断带起血雨腥风的马槊,望着那迅速崩溃的阵线,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精心布置的死亡沼泽,精心设计的围杀之局…竟被阎宝以如此悍勇、如此疯狂的方式,硬生生凿穿了。
“鸣金…收兵…”贺瓌的声音干涩而无力,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他知道,败了,彻底败了。不仅败了,连最后困死后唐的希望,也被阎宝用血与火彻底粉碎。那杆染血的马槊和那身暗红的铠甲,将成为他余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苍凉的金锣声在混乱的战场上响起,带着无尽的仓惶与不甘。梁军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遍地狼藉的尸骸和粘稠的血泥。后唐将士爆发出劫后余生的震天欢呼!他们踏着血染的泥泞,相互搀扶着,跟随着那杆引领他们杀出血路的染血大旗,踉跄却坚定地冲出了这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死亡沼泽。浑浊的泥水中,漂浮着暗红的血沫,在夕阳的余晖下,如同一条流淌的赤水,蜿蜒着伸向远方。
赤水沼泽边缘的血泥尚未干涸,梁军仓惶退兵的烟尘仍在黄河故道的春风中飘散。后唐残部终于挣脱了泥淖与死亡的绞索,在落雁坡西侧一片地势稍高的河滩林地中扎下临时营盘。士兵们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地,包扎伤口,烘烤湿透的衣甲,贪婪地吞咽着从泥沼中抢救出来的、带着浓重土腥味的干粮。劫后余生的庆幸弥漫在营地上空,却难掩那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悲怆。沼泽中的血色突围,代价惨重,袍泽的尸体与丢弃的辎重,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阎宝卸下了那身已被血泥浸透、凝结成暗褐色硬壳的明光铠,仅着单衣,立于营中高坡之上。寒风卷动他散乱的发丝,紫袍早已不见,此刻的他,更像一头舔舐伤口的孤狼。目光越过浑浊的河道,望向梁军溃退的方向,冰冷而深邃。贺瓌的毒计几乎将他逼入绝境,但后唐男儿的血性与阎宝的急智,终究撕开了那道看似无解的死亡之网。然而,这仇,这恨,必须以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