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你来我往,拳脚交错,转眼间已不知交手了多少招。就在激斗正酣之际,王璟若突然变招。原本中正平和的推掌陡然炸开数重浪劲,这一下变化竟是连李明诚也未料到,不慎之下,封堵的右掌竟被震到一旁。
王璟若眼中精光一闪,右腿如蝎尾倒钩,自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撩向李明诚的尾椎。这一击显然蓄势已久,腿风凌厉,竟在空气中撕出裂帛般的声响。
“好!”李明诚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崖边松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虽然口中称赞,但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杀招,却是丝毫不乱。只见他身形忽如醉酒般摇晃起来,王璟若那志在必得的一腿明明触及衣角,却像踢进层层棉絮之中,力道尽数被化解。
王璟若心中大惊,急忙收势,却不料李明诚那摇晃的身影突然凝实,后背结结实实地撞进他怀中。这一变化王璟若始料未及,急忙抬起双掌去挡,然而李明诚的双手早已向后探出,正截在他双腕处。紧接着,李明诚那宽厚的身躯猛然一撞,正中王璟若的胸口。
王璟若只觉胸口如被巨石击中,各处大穴同时一麻,遍布全身的真气瞬间溃散,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你输在……”就在李明诚开口说话之际,忽然侧颈闪过一线寒光——王璟若并指如剑,竟用最后残存的内息刺向他的玉枕穴。这记死中求活的险招终于逼得李明诚不得不旋身应对。就在二人四目相对的刹那,王璟若蜷缩的左腿猛然弹出,靴底在青石板上扫出一道焦痕,直奔李明诚的小腿而去。
“砰!”一声闷响过后,李明诚重重向后退了两步,而王璟若则一路退了八步,后背撞上一旁的老松才止住退势。松枝上的积雪纷纷落下,王璟若只觉气血翻涌,喉间一股腥气冲了上来。即便如此,他仍不肯放松,双目透过簌簌落下的积雪,死死盯着李明诚。
此时,李明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脚,突然并指划开裤管,在小腿内侧抹出一道血线。方才那记贴地腿刀,竟真的擦破了他的小腿皮肤。
“今日到此为止。”李明诚甩去指尖的血珠,满意地点了点头。听到这句话,王璟若终于松了口气。虽然李明诚只将自己的力量压制到与他相仿的程度,但其身为宗师的眼力和对招式细微处的把握,却是王璟若望尘莫及的。而且,李明诚的攻防之势虽然大多都是按照前一日托克塔什与王璟若切磋时的招式而来,但与托克塔什相比,李明诚在每一招中的后续变化更为精妙,分寸拿捏更为精准,令王璟若无法像与托克塔什相斗时那般顺畅地施展自己的招数。可以说,这一战是王璟若自学拳以来最为憋闷的一战,他的一招一式几乎尽在李明诚的算计之中,未曾有一拳一脚能够劲力尽吐,每每都在发劲到关键点时便被李明诚信手一击,生生截断奔涌而至的内劲。这也是他为何虽未遭受重击,却已气血翻涌的原因。
此时,李明诚走到他身旁,一掌拍中他的大椎穴。王璟若猝不及防,立即坐倒在地。随后,李明诚双掌齐发,以浑厚无比的内劲助他体内气血归位,又引导着他的真气自主循环,这才收手离开。
王璟若感受着自后背要穴中灌入的这股真气,如同冰锥一般行遍他的奇经八脉,令原本有些凝滞之处顿时开朗,犹如黄河解冻之时,无数冰凌破开冰面,一泻千里。他体内原本未被真气冲破的筋脉,在这股势如破竹的内劲下纷纷洞开。伴随着浑身上下的麻痒和一阵骨节爆响的声音,王璟若只觉在这片刻之间,自己体内的筋脉便彻底凝成了一个整体。原本那些多年修炼、潜藏在肌肉骨骼之中的真气似乎在一瞬间找到了出口,纷纷冲入那些细微的筋脉之中,将其填满。许久之后,王璟若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有些眩晕地站了起来。
“感觉如何?”一旁传来李明诚带着笑意的声音。
王璟若笑着答道:“小侄只觉全身无比通畅,但又觉得虚弱非常。”
李明诚闻言笑道:“方才我以自身内力为引,引导你体内真气行转各处,将你原本还未修炼到的细小筋脉一一贯通。如今你体内真气行转一个周天所经的路线,比方才多了两倍有余,真气自然不足。待修炼数日,便好了。”
王璟若躬身道:“多谢大伯。”
李明诚笑着摆摆手道:“你我是一家人,不必说这些。”随后又问道:“方才与我切磋时,可有感悟?”
王璟若点点头,道:“若非今日与大伯切磋,小侄尚未想到本门拳法竟有这许多变化。只是小侄不明白,为何大伯每次出招,皆能点中我内劲行转的关键处?”
李明诚闻言笑道:“本门武功,多以断人关节、击人要害的凌厉手段为主,但这只是基础。对付寻常人自是足够,但若对上真正的高手,却是不够看的。”
“你如今的修为,放眼武林之中,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以你来说,攻守之中,守护要害、不使之轻易显露,已经做得很好,甚至是短暂扭动关节,亦是极为容易之事。这种情形之下,你要寻找到对方的破绽,一是以强横的内劲,以力破法;二是陷入缠斗,到最后看谁后力不继,出现失误。除此之外,很难像对付寻常人一般一击毙敌。”
“但人可以守护要害,可以扭动关节,其体内的真气却必须按内功修炼的方向运转。一旦某一处发力,内劲便会自然涌向此处,这是任谁都无法改变的。而你要做的,便是引动其招式,使其内劲向着你想去的地方奔涌。此时你再突然变招,自然便可一击打断其真气流向,令对手出现刹那的顿挫。而这个时机,便是你一击建功的良机。”
“这个方法听起来简单,但考验的是你的眼力、听力,甚至是那玄之又玄的微妙感觉。要做到这点,并无捷径可走,只有不断地与自己实力相当,甚至是更胜一筹的对手历经无数搏杀之后,方能有所体会。一旦你掌握了这个方法,你才会真正明白本门拳法的精妙之处。到得此时,与同级对手搏杀,你便已立于不败之地;便是面对宗师级的高手,你也当有求生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