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璟若木然地摇了摇头,李明诚继续说道:“我将米擒雄挂在一根树枝上,一寸一寸捏碎了他的骨头,同时不断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畜生就这样在荒山上哀嚎了三天三夜,直到他的身体如同一滩烂泥,我才一掌拍碎了他的头颅,算是为李氏部落和野利部落报了当年的血仇。”
回忆起这段往事,李明诚的眼中依旧燃烧着熊熊怒火,愤愤说道:“可惜当年杀我妻子、重伤你义父的韦一江早已不在米擒部落中。从米擒雄口中,我才得知他是拜火教的余孽。随后,我便一边在塞北修行,一边追寻韦一江的踪迹。渐渐地,身边也有了一些追随者。我族兄李明义那夜恰好不在族中,逃过一劫,后来被我寻到,便与他一同上了雪狼山,在此开宗立派。”
“再后来,细封戈和费听雄飞先后上山,雪狼山一脉便在塞北逐渐流传开来。但我始终牢记般若弥怛尊者的教诲,只将其他内功心法和拳法精髓传授给众人,那本《锻骨洗髓经》却只有秦如海得了半部传承。”
“之后的数年里,我挑动各部叛离米擒部落,最终将其彻底从草原上除名,算是报了灭族之仇。随后,我闭关潜修,终于将《锻骨洗髓经》修至大成,一步迈入了宗师之境。那时,雪狼山已渐成规模,无需我过多操心,我便时常云游四方,寻找韦一江的踪迹。可惜,这许多年来,我虽走遍关内关外,拜火教却隐藏极深,始终未能找到这恶贼的下落。”说到这里,李明诚不禁长叹一声。
王璟若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若说到拜火教众,在下倒是见过。只是按前辈所说,韦一江若还在世,恐怕在拜火教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因此我未曾见过像他这般的人物。”随后,他将自己在晋阳城平乱时与拜火教有所牵扯的经历详细说与李明诚听。
李明诚听罢,沉思良久,才开口道:“我这许多年间也曾去过西域,那里是拜火教的发源地,至今仍有人暗中祭祀。只是他们与中原的拜火教久未往来,也不曾听过韦一江的名字。想来此人应当来自中原拜火教。若依你所说,如今拜火教露头,参与朝廷皇位之争,图谋必大,你日后要分外小心。我稍后也会前往中原探查,看能否有所收获。”
王璟若点头道:“若有了消息,在下定会知会前辈。”
此时,李明诚的脸上已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容,说道:“到如今,你即便不叫我师傅,也该称呼我一声师伯了吧?”
王璟若闻言笑道:“既然前辈与我义父情如手足,那在下便称呼您为大伯如何?在此地时仍称呼您为老师。”
李明诚点点头,满意地说道:“如此甚好。”随后,他又接着说道:“既然你来了山上,便多留几日,我也好考校一番你的武艺。你看如何?”
王璟若心中大喜。寻常人一生之中恐怕连见宗师一面都难,而自己先得了林安南指点,如今又能见识到李明诚的拳法,无疑对日后的进境大有裨益。于是他躬身道:“小侄自然是求之不得。”
李明诚看了看窗外,此时天色已微微泛亮,便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先去厢房歇息,待今日午后用过饭,再来此处寻我。”
王璟若点头告退,自往厢房歇息不提。而李明诚却并未休息,反而走到窗前,望着远处泛起鱼肚白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王璟若在早已安排好的厢房中打坐冥想,直至午时才收功。刚一睁眼,便见费听拓山端着一碗糙米饭和几碟小菜推门进来。一见王璟若,费听拓山便笑着说道:“师弟昨夜与山主谈了一夜,想必也饿了,先来吃些东西。”
王璟若笑着谢过费听拓山,随后便就着小菜将米饭吃下。只见费听拓山始终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王璟若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便开口问道:“小弟脸上又不曾有花,师兄为何看得这般认真?”
费听拓山闻言略有些尴尬,不自然地笑道:“在下只是想看看师弟到底有何异于常人之处,能在这般年纪便在后唐朝中做着大官,一身功夫又不曾落下。”
王璟若闻言哑然失笑,道:“无他,唯勤耳。”
费听拓山摇摇头,道:“不只如此。若论勤奋,这山中弟子勤奋者大有人在,而且我等心无旁骛,又不似师弟你还要分神于军中之事,但偏偏你的武艺却比我们高了许多。”
王璟若听后不禁一愣。是的,自己虽然如当初一般勤奋,但自从军之后,难免被琐事缠身,可自己却依旧一直稳步向前。这中间固然有自己苦修的功劳,但更多的,或许是林安南给他的醍醐灌顶般的点拨。当领悟了拳法神意之后,自己更是每一日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进步。而在戈壁之中,李明诚的话更是让自己如梦初醒,胸中豁然开朗,连带着拳法施展起来都顺畅了许多。因此,自己的际遇却是费听拓山等人不能相比的。而且自己久在军中,又经历了数度生死搏杀,其中的感悟更非他们这些每日一心在山中静修之人所能体会。说来说去,也许这便是时运所致吧。
想到这里,王璟若说道:“师兄不必妄自菲薄。人人皆有本身的缘法,只要坚持本心,则必有结果。纵使不如己意,亦无愧于心。最忌得陇望蜀,急功近利,则难成大器。”
费听拓山本是极为聪明之人,只是这些年心知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秦如海,因此本心受挫,又且心志不坚,贪于喜乐,故而难有进益。如今被王璟若的一席话说得心中惭愧,不禁红了脸,低头说道:“师弟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
王璟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师兄不必客气。今日老师要考校我武艺,小弟这便先去了,等闲暇时再与师兄相叙。”说罢,他便向着门外走去,只留下费听拓山立在门口若有所思。许久后,费听拓山才摇头苦笑着端起盘碗离开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