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王璟若正在内院练习刀法,林安南在旁不断指点。一套刀法施展完毕,林安南微微颔首道:“你这一路刀法已然娴熟,余下的便是老夫也难以再作指点,只能靠你日后凭借此刀于生死搏杀之中自行领悟了。”
王璟若收刀入鞘,躬身说道:“这些时日多亏林宗师指点,晚辈自觉这月余时光过得太快,只是越练越觉得自己无论拳脚还是兵器,都相差甚远,这是为何?”
林安南笑道:“并非你越练越差,而是因你的眼界与感悟已远超你当下的修为。恰似那井底之蛙,一旦跃出井口,才知晓天地之辽阔,自身之渺小。如今你只需勤奋修炼自身功夫,待有朝一日修行圆满,若遇一契机,自能踏入巅峰之境,届时又是另一番天地。”
二人正交谈间,谢明君突然奔了进来,将一封信递到王璟若手中,说道:“晋阳有紧急情报送至湖州,说后唐皇帝陛下驾崩,父亲不敢耽搁,命人连夜将此信送上山来。”
王璟若闻言一惊,抽出信展开,只见上面正是李存义的笔迹,只写着 “陛下驾崩,速归!” 几个大字。
王璟若将信收好,面露难色说道:“果然是陛下驾崩,朝中召我速归,只是伯父那边原本选好的定亲之日只怕要因国丧而推迟了。”
谢明君摇摇头说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国丧之礼怎可轻视,我自会传信于父亲,想来他知晓轻重,待国丧期满再议婚嫁之事不迟。”
这时一旁的林安南开口说道:“国君驾崩,非同小可,你且收拾一番,即刻启程吧。明君暂且不必随你同去,留在山上随老夫静心修炼些时日,待你朝中诸事安排妥当,来年开春再来接她便是。”
王璟若闻言看向谢明君,此时谢明君浅浅一笑,说道:“这段时日你随师尊修行,进步斐然,我也自觉与你差距颇大,师尊所言甚是,你先回晋阳处理一应事宜,我便在此修行等你归来。”
王璟若见谢明君已拿定主意,于是不再相劝,回身来到林安南面前,恭恭敬敬地跪倒,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这些时日承蒙林宗师关照,晚辈绝不敢忘您的指点之恩,日后前辈若有需要,晚辈定当以命相报。”
林安南笑着受了他的大礼,随后说道:“你将来是明君的夫婿,便如同老夫的弟子一般,之后不必再称老夫为宗师,若再见,便称老师即可。明君在此自有老夫照看,不必挂心,只管去做自己的事,切记,遇事需三思而后行,不可鲁莽,拳脚兵器也不可荒废,老夫还盼着有生之年能亲眼目睹新的宗师诞生。”
王璟若起身再次躬身一礼,然后便和谢明君退了出去。
回到小院,王璟若匆匆收拾了行李,又向林远山等人一一辞别,最后从马厩中将龙炎牵出,在谢明君的陪伴下朝着寨外走去。
一路送至山下,谢明君将王璟若的包裹仔细放入鞍袋之中,随后嘱咐道:“待回了晋阳,不时传封信来,也好让我知晓你的近况。”
王璟若握住她的双手,动情地说道:“本想此行与你定下亲事,不料竟有此事发生,我这一去,不知会有多少波折,可怜你一人在山上相思。”
谢明君将头轻轻靠在王璟若胸口,柔声说道:“纵使天高地远,也难阻思念之心,你的心意亦是如此,只待一切安稳之时来此接我。”
王璟若闻言轻轻将谢明君揽入怀中,许久之后才说道:“我这便走了,你在山上照顾好自己。”
谢明君露出一丝微笑,随后重重地点头,说道:“天色不早,莫要耽误了行程。”
王璟若上马之后,回首再望,只见谢明君依旧面带笑意在向他挥手,于是强忍心中不舍,转身策马离去。
许久之后,当王璟若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谢明君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又望了许久,这才缓缓往山上走去。
却说王璟若一路日夜兼程,数日之后抵达晋阳城外。看着城门处高悬的白纸灯笼,王璟若无暇停歇,一路向城中奔去。
进入城中,只见原本热闹的大街此刻尽显萧瑟之态,道路两旁不论是酒楼茶肆,还是府邸民宅,皆在门前挂起白色灯笼,路上行人皆着缟素,脸上无不流露出哀伤之情。
王璟若快马加鞭来到广胜军大营处,守营军士见状连忙接过龙炎,又派人去通报常春和赵书翰来见。
不多时,二人来到小院,将李克俭驾崩之事详细说与他听,随后又道:“这几日太子殿下一直在宫中守灵,命你回城后即刻去宫中见他。”
王璟若点点头,换了身素衣,便上马前往晋阳宫。
来到宫门处,自有内侍通传。不多时,迟总管出来相迎,说道:“王将军,殿下在崇德殿中等候,请随我来。”
在宫中一路前行,王璟若的感觉与当日李存忠叛乱时入宫截然不同。当时局势危急,无暇细看,只觉宫中各处建筑宏伟壮丽。但如今再看,在暮色笼罩下,各处楼宇投下大片阴影,整座晋阳宫一片死寂。再有二人在空旷的宫道上行走留下的脚步声,不断在高墙间回响,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不多时,二人来到崇德殿处,迟总管在门外禀报:“殿下,王将军前来拜见。”
良久之后,殿中传来悠悠的叹息声:“让他进来吧。”
王璟若闻言轻轻推开殿门跨入,一入大殿,只见殿中摆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椁,上面绘着金龙飞舞,两侧挂着防风灯笼,棺椁前的供桌上摆着三牲祭品,桌上两支白色巨烛微微晃动,将下方跪坐着的李存义照得忽明忽暗。
王璟若快步上前,跪倒在李存义身后,磕了四个响头,随后轻声说道:“殿下还请节哀。”
李存义头也不回,只是默默地拿起一把纸钱,就着供桌上的烛火点燃,放入面前的火盆之中。在火光摇曳中,李存义缓缓开口说道:“你可知我为何此时召你入宫?”
王璟若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答道:“恕臣愚钝,请殿下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