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的办公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坐没坐相的赵瑞龙，心里一阵无名火起。
但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解冻丁义珍的项目？分一半扶持资金？
这个赵家公子，还真当他李达康是丁义珍那种没骨头的家奴了？
那些项目，每一个都像是一颗埋在地下的雷，丁义珍一死，引信是暂时断了，可雷还在。现在谁去碰，谁就得被炸得粉身碎骨。
他李达康好不容易才从那摊子烂事里摘出来，怎么可能再去踩这种明摆着的陷阱。
只是，赵瑞龙这张脸，又不能直接打。
他爹赵立春，再进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自己这个曾经的秘书，在省里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
不到万不得已，这张虎皮，还得供着。
李达康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打破了沉默。
“瑞龙啊，不是我不帮你。”
他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
“丁义珍负责的那些项目，问题有多严重，你比我清楚。现在省里、市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如果强行解冻，你让我怎么跟沙书记交代？怎么跟省委交代？”
“我这个市委书记得被多少人戳脊梁骨啊。”
赵瑞龙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李哥，你这话就见外了。那些项目里，有些手续不全，我承认。但大部分，都是正经的投资嘛！现在就因为丁义珍一个人，把所有项目都卡死，这对我们这些正经商人，不公平啊！”
“正经商人？”
李达康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当然相信瑞龙你是个守法守纪的好商人。所以啊，这件事，我们更要按规矩来办。”
“现在市纪委和检察院正在对丁义珍的案子进行梳理，等他们把那些真正违法违纪的部分剥离出来，剩下的干净项目，自然就可以重新启动。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画了一张大饼，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你说的资金困难，我也理解。这样吧……”
李达康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市里这笔企业扶持资金，我给你协调一下。三分之一，你看怎么样？”
赵瑞龙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皱起了眉。
三分之一？
这李达康，打发叫花子呢？
他想要的是那几个项目，那是能下金蛋的母鸡！这点扶持资金，连塞牙缝都不够。
“李哥，三分之一是不是太少了点？我那几个项目停滞，每天的损失都是天文数字……”
赵瑞龙还想再争取一下，桌上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没有回避，当着李达康的面，直接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赵瑞龙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从阴沉变成了震惊，最后，是一种掩饰不住的慌乱。
“知道了。”
他匆匆挂断电话，再看向李达康时，眼神里已经没了刚才的嚣张和贪婪，只剩下焦躁。
“李哥，就按你说的，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他站起身，语气急促。
李达康将他神情的变化尽收眼底。
看来，是出事了。
能让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公子方寸大乱的，绝不是小事。
李达康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慢条斯理地靠回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身前。
“瑞龙啊，既然是扶持资金，那就要用在刀刃上。钱，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准备拿这笔钱做什么项目，需要拿出一份详细的计划书来。”
“这份计划书，必须由我亲自过目。”
赵瑞龙一愣，他没想到李达康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这是李达康不相信他了，自从他老爸走后，他总算见识到人走茶凉了。
可眼下，他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跟李达康在这里磨嘴皮子。
“行！没问题！计划书我尽快让人做好了给您送过来！”赵瑞龙几乎是咬着牙答应的。
“好。”李达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赵瑞龙没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背影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狼狈。
李达康看着他仓皇离去的方向，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
一只没头苍蝇，也想在他面前玩花样。
……
山水庄园，一号别墅。
赵瑞龙一脚踹开大门，满脸怒容地冲了进去。
“人呢？！”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手下，连忙从里屋迎了出来。
“老板，您回来了。”
“我问你，那个王二，怎么回事？！”赵瑞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低声咆哮。
手下被他吓得脸色发白，“老……老板，人……人被抓了。”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被抓了！”赵瑞龙一把将他推开，“我问你，人是怎么被抓的？！你们不是二十四小时盯着吗？为什么不提前把人弄掉？！”
手下战战兢兢地回答：“我们也没想到……对方的动作会那么快。我们的人刚准备动手，他们就……就破门而入了。”
“快？京州那帮废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了？”
赵瑞龙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以往，这种事情，只要钱给到位，京州那边的关系打点好，拖个十天半个月都不是问题，足够他把所有痕迹都抹干净了。
可这一次，才一个晚上！
仅仅一个晚上，人就落网了！
这效率，高得让他心惊肉跳。
“是赵东来带的队？”赵瑞龙脱口而出。
整个京州，有这个胆子，又有这个动机去坏他好事的，他能想到的，只有赵东来那个想攀高枝的疯狗。
手下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更低了。
“不是。”
“不是赵东来？”赵瑞龙皱起眉，“那是谁？”
手下咽了口唾沫，说出了一个让赵瑞龙如遭雷击的答案。
“是……省公安厅的人。”
赵瑞龙猛地愣在原地。
省厅？
祁同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