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轴还没落地,谢昭宁已经动了。
她无视了那声暴喝,死死盯着手里刚掏出的铜镜,指尖在布满粉末的镜背上用力的抹了一下。
细微的粉末没有随风飘散,反而顺着她的指缝向四周弥散开来。
空气里瞬间多了一股甜腻又发苦的杏仁味。
苏清漪的鼻翼微微动了动。
曼陀罗混合了尸油?
这是打算在大街上催眠所有人,把他们都拉进她的噩梦里?
“想玩幻术?”苏清漪的袖口看似随意的抖了抖。
一个灰色的药囊滑入她的掌心。
苏清漪手指稍一用力,囊口裂开,一蓬白色的细粉迎着那股甜腻的毒雾泼了过去。
滋啦——
两股粉末接触,发生了剧烈的吸热反应。
原本燥热的空气温度骤降,那些致幻的粉尘直接被冻成了白霜,噼里啪啦的凝结在那面铜镜上。
谢昭宁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她预想中大火焚烧城市的景象没有出现,镜子里也没有映出那个在噩梦里被大火吞噬的姐姐。
相反,覆满白霜的镜面清晰的映出了另一番景象:西山冰窖里,一排排青面獠牙的活尸正整齐的撞击着冰墙。领头那个穿着腐朽的苏家家丁服饰,左耳垂上缺了一块。
“这……这是什么?”谢昭宁后退了半步,那画面太过真实,冷气仿佛顺着镜面钻进了她的骨髓里。
她袖子里那块刚拼好的玉珏残片开始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每一声都让在场的人心口发紧。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林嬷嬷表情严肃,手里那根紫檀木拐杖重重的顿在地上。
随着第三声落下,百草堂库房方向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那是陶罐与木架共振的声音。
三百个贴着封条的旧药罐,仿佛收到了指令,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
罐底那些积灰的印记,在这一刻亮起了暗金色的光芒。
“壬午·百草”。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写成的。
“孽障。”
一声低喝从侧面传来。
周捕头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谢昭宁身后,他腰间那柄量刑用的铁尺此刻竟然长出了青苔。
那些青苔快速生长,眨眼间就变成坚韧的藤蔓,死死缠住了谢昭宁的手腕。
“周……周大人?”谢昭宁疼的脸色发白,想要挣扎,却发现全身的力气都被那诡异的青苔吸走了。
周捕头表情冰冷,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昨夜西山尸变,我去验过。死透的那些,耳垂完好;只有那些还能动的活尸,耳垂上都有被人为割去朱砂痣的痕迹。谢姑娘,百草堂失传的养魂散,你给那些尸体喂了多少?”
铁尺上的药纹骤然滚烫,烫的谢昭宁惨叫一声,袖口里藏着的一张泛黄药方轻飘飘的滑落下来。
苏清漪眼疾手快,两指夹住了那张药方。
上面的墨迹还新,正是继母柳氏的字迹。
“真是母慈女孝,这字练得不错。”苏清漪轻嗤一声,反手将药方拍在离她最近的一个空药罐口上。
罐内残留的七颗血珠瞬间光芒大盛,光线穿透了纸背。
柳氏模仿的药方字迹如同水汽般消散,纸张底层用特殊药水书写的密文显现出来:
【壬午年火焚百草堂,真女藏冰窖,赝品替死。】
全场一片哗然。
这哪里是什么药方,这是当年的罪证供词!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跪在地上的谢影突然站了起来。
他面色惨白,却用力的摘掉了左手的黑皮手套,高高举起手掌。
掌心那个“壬午·百草”的烙印,此刻竟然与三百个药罐底部的金光遥相呼应。
咔嚓!
苏清漪脚下的青砖地面毫无征兆的裂开。
一个隐藏的机关被特定的频率激活,严丝合缝的地面分开了。
一条幽深暗道的入口暴露在天光之下,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浓重的药渣味。
“太医院地牢……”苏清漪看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她的系统雷达不停示警,显示下方的生物活性浓度极高。
林嬷嬷再次举起拐杖,凌空一点。
那三百个嗡鸣的药罐竟然违反重力般摇摇晃晃的腾空而起。
它们在半空中极有规律的连接起来,药气吞吐间,编织成了一尊巨大的虚幻药鼎。
鼎腹之上,一行行金色的名字滚动浮现,那是百草堂历代登记在册的药童名录。
滚动到最后一行时,字迹变成了刺眼的猩红:
【苏清漪(壬午年殁)】。
谢昭宁看着那行字,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踉跄着跪倒在碎裂的砖石上。
泪水从她眼中涌出,那是一种世界观崩塌后的表现。
“姐姐……”她死死盯着苏清漪那张完好无损的脸,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不信……当年那场大火,我明明亲眼看见你被拖进了柴堆……我都闻到了焦味……如果你死了,那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谁?如果你没死,那你身上为什么连一块烧伤都没有?”
苏清漪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刚想开口说一句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一股强大的威压突然笼罩了全场。
那感觉让所有人如坠冰窟,仿佛被一头苏醒的凶兽盯住了后颈。
所有的嘈杂声瞬间消失,就连空中那尊虚幻的药鼎都被这股气势压得黯淡了几分。
夜玄凌一身玄色锦袍,身后跟着数十名如同鬼影般的暗卫,无声的封锁了地牢入口的所有退路。
他表情冰冷,一步步走到苏清漪面前。
夜玄凌修长的手指间,捏着一枚玄铁钥匙递到她面前,钥匙造型古朴,透着森森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