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凡收起玉盒，走到刘初源面前，言简意赅。
“我想闭关。”
“准备七峰会武。”
刘初源从摇椅上坐直了身子，神情里那股懒散劲儿收敛了些，多了几分正经。
他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倒出里面的烟灰。
“小子，别觉得揍了几个兔崽子，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老头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里闪着一丝精光。
“那六个首席，说白了，就是摆在明面上给所有弟子看的靶子，是门面。”
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在空中点了点，“在他们上头，还有六个不怎么露面的小怪物。”
“那是宗主他老人家亲自调教的亲传弟子，平日里都在各自山峰的禁地里修行，才是圣地藏起来的真家伙。”
“这次虽然你闹这么大，他们估计是懒得管。”
“可七峰会武，不一样。那关系到未来百年的资源分配和各峰脸面，他们六个，肯定会出来。”
宁凡静静听完，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离开了殿内，回到自己房屋。
刘初源看着他那挺拔如枪的背影，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他重新躺回摇椅，看似随意地屈指一弹。
一道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微光，悄无声息地没入宁凡的房门，布下了一层隔绝内外的禁制。做完这一切，他又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摇椅的“吱呀”声再次响起。
……
屋内。
宁凡确认了门口那层若有若无的禁制，心中了然。
十二枚储物戒指被宁凡一股脑倒空。
灵石、丹药、法宝、玉简……各色宝光冲天而起，硬生生将屋内映照得流光溢彩，连墙壁蛛网般的裂缝都镶上了一层晃眼的金边。
【小凡凡，快！把那个装鸡冠花的盒子拿出来！】
脑海里，女子的声音透着一股火急火燎的兴奋，【还有丹阳峰那老东西的戒指，快翻翻，看看有没有龙涎香、九叶参、无根水这几样！要是能凑齐，本座就教你炼龟息神丹！】
宁凡神念一动，那个封存着赤红灵草的玉盒便悬浮于掌心。
【这可是龟息草！炼制龟息神丹的主药！有了它，你就能像个死人一样，瞒过所有禁制和神念探查。到时候，再用那块令牌混进圣地的核心药园……】女子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本座恢复神魂的宝贝，可就全指望你了！】
宁凡没接话，将玉盒与那块黑色铁牌一并收入怀中。
他盘膝坐下，没有吐纳，也没有运转任何功法。
“眼下，突破最重要。”
他对自己，也像是在对脑海里的女子说。
随后，他直接催动了《太上神魔镇狱经》的法力篇。
轰！
他身旁那座由海量灵石与丹药堆成的小山，猛然炸开！
所有灵石在一瞬间化为最精纯的粉末，所有丹药都在一股无形伟力的碾压下，崩解成最原始的药力洪流。
一股五光十色、粘稠如浆的灵气洪流，被一股霸道绝伦的吸力强行拧成一股，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粗壮光柱，野蛮地灌入宁凡的七窍之中！
他不是在吸收。
他是在吞噬！
他体内的神魔道骨在欢呼，在咆哮！每一寸血肉，每一个细胞，都化作了嗷嗷待哺的凶兽，疯狂地撕扯、消化着这股庞大的能量。
经脉被撑得剧痛，却又在下一秒被更磅礴的生命精气修复、拓宽。
这种感觉，就像是凡人被扔进了岩浆里，却又不得不同时饮下神酿。
落魄峰上空，本就稀薄的灵气在这一瞬间被抽空，形成了一片短暂的真空。
紧接着，一个漏斗状的巨大灵气漩涡，以宁凡的房间为中心，悍然成型！
漩涡初始只笼罩着落魄峰，但它的吸力很快便像贪婪的触手般向外扩散，如同一个苏醒的饥饿巨兽，开始蛮横地抽取其他六峰山顶浓郁的灵气！
天剑峰，剑冢。
一名内门弟子正以自身灵力温养着一柄新得的飞剑，突然，他手中的飞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上的灵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他大惊失色，发现周围的灵气正不受控制地朝着一个方向流逝。
丹阳峰，地火丹室。
“稳住！都给我稳住炉火！”一名丹堂长老声嘶力竭地吼着。
十几尊丹炉下的地火明明烧得正旺，可炉内的灵气却像是被开了个口子，疯狂外泄。
一尊丹炉内，即将成型的丹药“噗”的一声化为一股焦臭的青烟。
“是哪个天杀的在偷灵气！老夫的碧血丹啊！”炼丹师气得跳脚大骂，胡子都快烧着了。
万法峰、百器峰、灵兽峰……
同样的景象在每一座山峰上演。
灵兽园的妖兽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发出阵阵低吼。器阁里温养的法宝灵光忽明忽暗。
无数弟子骇然地冲出洞府，抬头望天。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足以载入圣地史册的震撼一幕。
一道横跨天际、遮蔽了日光的巨大灵气漏斗，如同一只苍天之眼，倒悬在圣地上空。
而漏斗那尖锐的末端，精准无比地指向了那座最矮、最破败、最被人遗忘的山峰。
落魄峰。
“天……那是什么鬼东西！”
“所有的灵气！我们整个圣地的灵气都被吸到落魄峰去了！”
“这刚刚发生六峰被敲诈的大事，现在又来个天地异象？”
嗖！嗖！嗖！
六道裹挟着滔天怒火与惊疑的身影，从各自的山峰冲天而起，悬浮在半空中，正是刚刚才灰头土脸离去的六位峰主。
他们看着那毁天灭地般的灵气漩涡，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见了鬼。
“这等异象……究竟是何物引发？”天剑峰峰主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咔嚓一声，一枚珍贵的传讯玉简，竟被他失态之下生生捏成了粉末。
丹阳峰主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死死盯着漩涡中心，咆哮道：“刘初源！是不是你这个老东西在搞鬼！你在突破？”
“不对！”万法峰主面沉如水，“这股气息，霸道，纯粹，但境界不高！吞噬的量级虽然恐怖，但本质上……还是凝气境的层次！不是他！”
不是刘初源，那还能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却又荒谬到让他们无法接受。
就在这时，圣地最深处，那座终年被云雾缭绕、连他们都不得擅入的古老宫殿内。
一股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浩瀚神念，缓缓苏醒。
那神念如渊似海，无声无息间笼罩了整个初火圣地。
所有弟子，乃至六位峰主，都在这一刻感到灵魂深处传来一阵战栗，仿佛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彻底看穿。
神念最终锁定了异象的源头——落魄峰。
它无视了山川阻隔，穿过云层，即将探入宁凡所在的那个小小的房屋。
大殿门口，正躺在摇椅上假寐的刘初源，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咳嗽。
“咳。”
一股同样隐晦，却凝练到了极致、仿佛万古磐石般的气息，从他那干瘦的身体里一闪即逝。
它没有去硬撼那道浩瀚的神念，只是像一阵恰到好处的风，轻轻地、巧妙地在那道神念前方一带。
那道即将探入房屋的浩瀚神念，轨迹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偏转，擦着刘初源布下的禁制而过，最终什么也没探查到。
神念在落魄峰上空盘旋了一瞬，似乎带着一丝疑惑，但终究没有强行二次探查，缓缓退去。
高空中的六位峰主，齐齐松了口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灵气漩涡，足足持续了七天七夜。
当最后一缕灵气被吞噬殆尽，天空中的巨大漏斗才恋恋不舍地缓缓消散。
整个初火圣地，除了落魄峰，其他六峰的灵气浓度，都下降了三成不止。
落魄峰顶，再次恢复了那副灵气稀薄的破败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房屋内，宁凡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身边的灵石丹药早已化为一地毫无灵性的飞灰。
他没有起身，只是平静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然后猛地一握。
“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爆响。
他掌心处的空气，竟被这一握之力硬生生压缩，爆开了一团无形的气浪，将地面上的灰尘尽数震成了虚无。
凝气境，十重大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