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把台灯调暗后，房间里安静下来。她坐在书桌前，手指碰到了记录本的边角。本子还摊在胸口的位置，她轻轻拿开，放在桌上。
封面有些磨损，翻开时纸张发出轻微的响声。她原本只是想确认那三句话还在不在，却在翻动时看到一张照片从夹页中滑出。是那张初中时的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你曾是我黑暗中的光。”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上一次看到它，是在改编谈判那天早晨。当时她把它压在A0517的留言下面，后来忘了取出。现在这张照片又出现了，像是提醒她什么还没完成。
她把照片翻过来，正面是熟悉的教学楼走廊，阳光照在瓷砖地上。几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远处，其中一个穿着深蓝色校服，背影瘦小。她记得这张照片是论坛早期投稿里附带的，当时没人知道是谁拍的，也没人认出画面中的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开始想，这个人是不是曾经和她说过话。
手机还放在桌边，屏幕朝下。她拿起来解锁，打开备忘录。输入“初三”“转班”“第一次回帖时间”。页面跳出几条旧记录，都是五年前发布的。她一条条往下翻，直到看见一篇标题为《有人看我写的字吗》的帖子。
发帖时间是2019年4月12日凌晨一点十七分。内容很短，说作者刚转学过来，不知道能不能适应新班级。那天晚上她正好在线，回复了一句：“能读到这些字，就说明有人在听。”
对方第二天回了信，说这是他来新学校后第一次被人回应。
林小雨的手停在屏幕上。那段时间她刚开始在论坛活跃，每次看到没人回复的帖子都会点进去看看。但她没想到，一句话也能留下这么久的影响。
她退出备忘录，点开论坛私信界面，找到管理员账号。打了一行字：“有个用户编号A0517，我想谢谢他五年前的留言。可以帮我传一句话吗？”
发送后她没关页面，而是把照片用扫描软件转成电子版，重新发了一遍，并附上说明：“这不是我的故事，但我想让真正需要的人看到。”
做完这些，她合上手机，靠在椅背上。
窗外路灯亮着，楼下偶尔有车经过。她没有急着睡觉，反而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打印纸。那是她这些年保存的所有重要留言截图，按时间顺序整理好。她把A0517的那张拿出来，放在最上面。
第二天下午，她在图书馆自习区写作业。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管理员的回复：“对方收到了，愿意以匿名方式回应你。”
她走到角落的饮水机旁坐下，点开消息。
对方说：“我是你初三时班上的转学生，坐在最后一排。那次你在讲台上读作文，《我不怕失败，我只是需要时间》，我哭了。后来我开始偷偷写帖子，你是第一个回我的人。”
林小雨看着这段话，手指慢慢收紧。
她记得那篇作文。当时王老师让她代表班级参加校级演讲比赛，她不想去，但李老师说试试也好。稿子写了整整三天，讲的是自己从小不敢举手发言，直到有一次鼓起勇气提问，才发现原来没人会嘲笑认真的人。
那天她站在台上，声音有点抖。讲完后教室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有人鼓掌。她低头收拾本子，眼角余光看到最后一排一个男生低着头，肩膀微微动。
她不知道那就是他。
消息继续写道：“你回我的那句‘有人在听’，我一直记得。那段时间家里出了事，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上学。但看到你的回复，我觉得至少还有地方可以说话。”
林小雨把手机贴在胸口，呼吸变慢。
她从未想过，自己随手打出的一句话，会在另一个人心里存了五年。
她回到座位，打开平板，新建文档。标题打了四个字：《照片里的光》。
她决定写下来，但不用真名，也不提具体细节。她用第三人称讲了一个女孩收到旧照片的故事，对方说因为她的鼓励才坚持了下来。文中引用了那段对话，隐去了所有可识别的信息。
写完时天已经黑了。她检查一遍，投稿到一本青少年情感杂志，附言栏写：“这不是我的故事，是一个关于‘被看见’如何拯救一个人的故事。”
晚上九点多，她收到邮件回复，说文章会被收录在下月刊中。
她没有立刻告诉任何人，而是打开记录本，在最新一页写下：“原来，我的光，也照亮过别人。”
几天后，文章上线。她在论坛转发链接，只说了两个字：“在了。”
评论很快多了起来。
有人说：“我也曾因为一句话撑过最难的日子。”
有人说：“我以为没人注意我，其实有人一直在看。”
最后一条留言是陌生Id发的：“原来，一张照片，也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林小雨坐在书桌前，一条条往下看。她没有回复，只是把新的感谢信打印出来，夹进记录本里。
台灯还亮着，照在纸面上。她合上本子，放到枕头边。手机屏幕暗下去的一瞬，映出她嘴角淡淡的笑。
楼下传来自行车铃声，有人喊了一声名字，声音很快远去。
她伸手把台灯关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