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区的静谧被紧急通讯打破。青鸾的个人终端急促地震动起来,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的宁静氛围。
她低头看去,是“青鸾印记”生产总监的加密线路,标注着最高优先级。
陆珩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她神色的变化,眉头微蹙:“出事了?”
青鸾接通通讯,生产总监焦急的声音传来:“林总,出大事了!苏绣工坊那边来电话,我们定制的那批‘星辉丝’——就是您特别指定的那批核心材料,供应商突然通知全部订单取消,连预付的定金都愿意双倍返还!”
“什么?”青鸾的心一沉,“理由呢?合同怎么说的?”
“对方只说‘不可抗力’,拒绝透露具体原因。合同条款...林总,当初签的是独家供应协议,违约金确实有,但更重要的是,这批丝线是我们秋季新品的命脉!没有替代品,至少三个月内找不到同等品质的!”生产总监的声音几乎在颤抖,“‘霓裳羽衣’系列的全部样品都等着这批材料,下个月就要发布预售了...”
青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联系所有可能的备用供应商,无论国内外。启动应急预案,评估用现有库存材料调整设计的可能性。我马上回来。”
挂断通讯,她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陆珩全程听着,此刻眼神冷冽如冰。
“‘星辉丝’?”他确认道。
“嗯,”青鸾点头,语速加快,“那是一种特殊的复合丝线,表面镀有极薄的星尘钢衍生层,是‘灵绣’能够稳定承载和引导能量的关键材料之一。
因为工艺复杂,产量极低,全球只有三家供应商能达到我们的要求,而刚才说的这家‘云锦源’,是唯一能稳定供应且与我们签订了独家协议的。”
“时机太巧了。”陆珩的声音里透着寒意,“林薇薇刚出现,你的核心供应链就出了问题。”
“不是巧合。”青鸾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我查过,‘云锦源’的控股方上个月刚变更,收购者是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的基金。现在想来,那很可能就是‘星耀资本’的马甲。”
两人迅速离开生态区,往指挥中心走去。走廊上的灯光在青鸾眼中明灭不定,她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不仅仅是商业打击,这是一次精准的狙击——对方太了解“青鸾印记”的软肋了。
没有“星辉丝”,秋季新品将无法展现“灵绣”真正的魅力,品牌信誉将受到重创,前期所有的投入和造势都可能付诸东流。
更让她心寒的是,对方连违约赔偿都愿意承担,摆明了就是要掐断她的咽喉,不计成本。
“需要我做什么?”走进指挥中心专属电梯时,陆珩问道。他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但青鸾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的怒意。
青鸾看着电梯镜面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沉默了几秒:“我需要‘星尘钢’实验室的全力支持。如果外部供应被切断,我们能否自己生产替代材料?哪怕只是应急的、产量有限的?”
陆珩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可以。玄龟教授的团队一直在研究星尘钢的民用衍生材料,有基础。给我24小时,我需要协调资源和权限。”
电梯门开,两人快步走向青鸾的工作室。白鸦已经等在那里,脸色同样凝重——显然他也收到了消息。
“林薇薇那边有动静吗?”青鸾一边打开工作台上的多个虚拟屏幕,一边问。
“她一个小时前离开了住所,去向不明。赵晟正在参加一个慈善晚宴,表现如常。”白鸦汇报道,“需要采取行动吗?”
“暂时不用。”青鸾摇头,目光扫过屏幕上不断更新的供应链数据,“打草惊蛇没有意义。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解决方案。”
她快速下达着一系列指令:要求法务团队立即研究合同条款,准备法律诉讼的同时也要寻求谈判可能;让设计团队评估现有材料能支撑到什么程度;让市场团队准备公关预案...
工作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青鸾清晰冷静的指令声。陆珩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没有干涉她的指挥,只是偶尔在她需要某个数据或权限时,用简短的指令通过自己的终端协调解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模拟天色渐暗。青鸾终于处理完最紧急的一批事务,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暂时靠在了椅背上。
一杯温水被轻轻放在她手边。青鸾抬头,对上陆珩沉静的目光。
“先休息十分钟。”他说,语气不容置疑,“事情要解决,但不能以透支自己为代价。”
青鸾想说自己不累,但身体的疲惫感是真实的。她接过水杯,水温恰到好处。“谢谢。”
陆珩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人隔着工作台相望。工作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暖黄的光晕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
“这是第一步。”陆珩忽然开口,“如果‘星耀资本’真的是‘夜皇’的白手套,那么切断供应链只是开始。他们的目标不会只是让你损失一个季度的新品。”
“我知道。”青鸾握紧了水杯,“他们想要的是‘灵绣’的核心技术,或者至少是让我陷入绝境,不得不寻求他们的‘帮助’。”她冷笑一声,“林薇薇太了解我了,她知道我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向她和‘星耀’低头。”
“所以你需要盟友。”陆珩看着她,“真正的盟友,不是陈景深那种动机不明的‘善意提醒者’。”
青鸾迎上他的目光:“我已经有盟友了。”
她说得很轻,但很坚定。陆珩的眼神微微一动。
“第七区会提供一切必要的技术支持。”他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商业层面的战争,需要商业手段来解决。你需要一个能在明面上与‘星耀’抗衡的合作伙伴。”
“基金会...”
“周老的能量主要在文化和政界,商业战场上不够。”陆珩打断她,“你需要资本,需要渠道,需要能在规则内与‘星耀’掰手腕的力量。”
青鸾沉默了。她知道陆珩说得对。第七区可以在暗中提供技术支持,可以保护她的安全,但不能直接下场参与商业竞争。她需要一个盾牌,一个能在阳光下为她挡下明枪暗箭的合作伙伴。
“陈景深?”她试探着问。
“风险太大。”陆珩摇头,“在摸清他的底细之前,不能轻易引入。我们需要另一条路。”
他调出一个加密界面,快速操作了几下,一组资料出现在青鸾面前的屏幕上:“这家‘华裳国际’,主营高端面料和传统工艺复兴,背景干净,有国资成分,一直想涉足文化消费领域。他们的董事长,沈云归,是个真正懂行且尊重传统的人。更重要的是,”陆珩顿了顿,“沈家和陆家是世交。我可以安排一次会面。”
青鸾看着屏幕上那位银发老者的资料,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但随即,她又想到了什么:“陆司长,这是否会...让你为难?”
利用私人关系为她的商业事务铺路,这显然超出了“烛龙”项目的职责范围。
陆珩看着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眼中跳动:“青鸾,”他第一次在非正式场合这样称呼她,“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早已不只是‘青鸾印记’的商业成败。
你是‘龙睛’,你的每一个动作,都与‘烛龙’的计划、与对抗‘夜皇’的战争息息相关。帮你,就是在帮我们自己。”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完全符合他一贯的作风——一切以任务为先。但青鸾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能动用的私人关系,他能为她破例协调的资源,早已超越了单纯的“任务需要”。
“我明白了。”她没有戳破,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24小时内,我会给你答复。”陆珩站起身,“现在,去休息。明天会有硬仗要打。”
青鸾也站了起来。两人隔着工作台对视,空气中流动着一种无形的、坚实的默契。
“陆珩,”在他转身离开前,青鸾叫住了他,“谢谢你。”
不只是为今晚的安排道谢。是为他一直以来的守护,为他在她最需要时永远会在身边的这份坚定。
陆珩停在门口,侧过身,暖黄的光在他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他没有说话,只是对她微微颔首,然后推门离开。
门轻轻合上。
工作室里重归寂静。
青鸾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许久,才缓缓坐回椅中。
她拿起那杯已经微凉的水,一口饮尽。
窗外,模糊的夜空星星点点。
前路艰难,暗流汹涌。
但至少今夜,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