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剑指武当，暗流奔涌
董天宝呈递的密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北镇抚司的高层激起了不易察觉的涟漪。刘振捏着那份措辞严谨、理由充分的文书，在值房内踱步良久。他宦海沉浮多年，岂会看不出董天宝字里行间那借题发挥、谋求更大舞台的心思？但此子所言，确实切中要害。
江湖私斗，目无王法，此风确不可长。武当派在湖广根基深厚，若能借此施恩，对锦衣卫日后掌控地方武林大有裨益。更何况，那“屠龙刀”牵扯前朝秘辛的提法，更是挠到了上位者的痒处——任何可能威胁皇权或蕴含巨大力量的物件，都必须纳入监管。
风险固然有，六大派非是易与之辈，弄巧成拙恐引火烧身。但董天宝此子，手段狠辣，心思缜密，更兼运气似乎不错……或许，值得一搏。
两日后，刘振的批复下来了，简洁而有力：“准。着佥事董天宝，遴选精干，便宜行事。务须彰显天威，震慑不臣，亦不可轻启衅端，授人以柄。”
“便宜行事”四字，便是最大的授权与信任。
董天宝接令，心中一定。他知道，自己赌对了。舞台已经搭好，接下来，便是他登场的时候。
他并未大肆声张，一切都在隐秘而高效地进行。最终确定的随行人员，算上他自己，共计二十四人，皆是精锐中的精锐。赵猛、王彪领队，孙槐负责文书联络与情报汇总，其余人等也都是弓马娴熟、身手不凡且经过初步考验之辈。他们被要求脱下显眼的锦衣官服，换上统一的玄色劲装，外罩灰色斗篷，兵刃以布包裹，马匹选用耐力上乘的河西骏马，鞍鞯亦去除标识，力求形似一支精悍的商队护卫，而非招摇过市的朝廷鹰犬。
出发前夜，董天宝将众人召集于他在京城的私宅校场。夜色浓重，火把在风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坚毅、或肃杀的面孔。
董天宝立于阶上，目光如冷电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每个人心上：“此行事关重大，非比寻常巡防。我等此行，名为巡查，实为犁庭扫穴，涤荡江湖浊气！”
他略一停顿，继续道：“目标，武当山。缘由，有江湖宵小，聚众胁迫，意图不轨。我等奉的是朝廷王法，行的是雷霆天威！尔等需牢记三点！”
“其一，令出必行，进退如一！凡有违逆，无论缘由，军法无情！”
“其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凡有异动，无论巨细，即刻来报！”
“其三，”他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森寒的杀气，“凡有阻挠王法、抗命不尊者，无论身份，杀无赦！”
“此行凶险，九死一生。但功成之后，赏赐加倍，擢升有路！若有畏缩不前、临阵脱逃者……”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全场，“这便是下场！”
话音未落，他身形未动，右手并指如刀，猛地向身旁一侧空置的石锁虚虚一划！
“嗤——！”
一道凝练至极的无形气劲破空而出，竟在坚硬的石锁表面，留下了一道深达寸许、平滑如镜的切痕！石屑簌簌而下。
全场死寂！唯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赵猛、王彪等见识过董天宝身手的人亦是心头巨震，这一手凝气成罡、隔空伤物的本事，比之黑风寨时，似乎又精进了许多！那些新选拔上来的精锐，更是骇得脸色发白，对这位年轻佥事的敬畏瞬间达到了顶点。
“谨遵大人号令！万死不辞！”赵猛率先单膝跪地，抱拳低吼。
“谨遵大人号令！万死不辞！”众人如梦初醒，齐刷刷跪倒一片，声音压抑却带着一股决绝的狂热。
董天宝微微颔首：“很好。丑话说在前头，规矩立在先。各自回去，检查行装，明晨卯时，西城门外汇合，不得有误！”
“是！”
众人领命散去，校场上只剩下董天宝一人。他负手而立，仰望星空。京城夜空，被万家灯火映得泛红，看不到几颗星辰。但他的心，却已飞向了那片即将风云激荡的武当仙山。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二十四骑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汇合，驰出西城门，沿着官道，向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包着棉布，踏在黄土路上，只发出沉闷的嘚嘚声响，卷起一缕轻尘，很快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董天宝一马当先，玄色斗篷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前方的道路与两侧的山林。他脑中不断推演着武当山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六大派会以何种方式发难？张三丰会如何应对？张翠山夫妇处境如何？自己又该在何时、以何种方式介入，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他派出的斥候早已先行一步，如同触角般探向前方，不断将沿途所见、所闻传回。官道上的商旅，小道上的江湖人，甚至驿站中窃窃私语的只言片语，都被汇集到孙槐那里，整理后呈报给董天宝。
信息如同溪流，不断汇入他的脑海。他察觉到，越靠近湖广地界，江湖人物的身影便越多，气氛也愈发微妙。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弥漫在空气中。
这一日，行至鄂豫交界处一座小镇打尖，斥候带来一个关键消息：确认少林、峨眉、昆仑三派掌门或其代表，已先后抵达均州附近，崆峒、华山两派亦有人马在途中。而武当山上，似乎依旧平静，但山下的眼线回报，近日有不少形迹可疑之人在山门外徘徊。
“终于……都到齐了。”董天宝放下筷子，眼中寒光一闪。他估算着路程，沉声下令：“传令，加快速度，务必在两日内，抵达均州城外待命！”
“是！”
队伍再次启程，速度明显加快。二十四骑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划破初冬略显萧瑟的原野，坚定不移地射向那片即将成为天下焦点的漩涡中心。
暗流，已然奔涌。而执剑之人，正破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