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野猪肉压在背上,带着温热的血腥气。这气味让陈源感到一丝短暂的充实,却也像吹响的号角,宣告着他在这片山林里的存在。他不能停,必须尽快远离这片杀戮之地。
他选择了一条崎岖难行的上坡路,利用陡峭的地形掩盖自己的踪迹和气味。每走一段,他便停下来,耳朵紧贴着地面或树干,仔细聆听身后的动静。风声、虫鸣、树叶摩挲……还有没有别的?
果然,没过多久,一种异样的感觉爬上脊背。那不是明确的声音,而是一种被盯上的、毛骨悚然的直觉。他猛地回头,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似乎瞥见远处一个模糊的高大黑影在林间一闪而过,动作有些滞涩。
是那个野人。它腿上的伤显然拖慢了它的速度,但它还是循着血腥味追来了。阴魂不散!
陈源的心沉了下去,但这一次,恐慌没有淹没他,反而激起了更冷的杀意。这畜生认准了他,像跗骨之蛆。逃,永远逃不掉。除非一方彻底倒下。
他不再犹豫,猎杀野猪时那股狠劲彻底占据了上风。他加快脚步,不再纯粹为了躲避,而是开始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一个能为猎人提供优势的战场。
他看中了一处狭窄的岩石裂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裂缝上方悬着一块巨大的、看起来并不稳固的岩石。裂缝的另一端,是陡峭的斜坡。
陈源迅速解下背上的一块野猪肉,故意将带着鲜血的部分在裂缝入口处的岩石上抹了抹,浓重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然后,他抽出那根用野猪腿骨磨制的尖刺,目光冷冽地审视着那块悬石。他用短刀撬动石头下的碎石和泥土,让它的平衡变得更加微妙,又将几块棱角尖锐的小石头卡在悬石可能滚落的路径上。
做完这些,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剩下的肉,敏捷地攀上裂缝一侧的高处,躲进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屏住了呼吸。他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与山岩融为一体,只有握着骨刺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林间的光线逐渐变得昏黄。血腥味吸引来了几只乌鸦,在不远处的树上呱呱叫着,更添了几分不祥。
终于,沉重的、一瘸一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个高大的身影出现了。乱草般的头发,破烂的兽皮,灰暗的眼睛死死盯着裂缝入口处那抹刺眼的血迹和丢弃的肉块。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含混的咕噜声,充满了贪婪和警惕。腿上的伤让它行动不便,也让它更加焦躁。
它没有立刻冲进去,而是在裂缝口徘徊,鼻子用力抽动着,似乎在确认猎物的位置和危险。陈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它发现上方的陷阱。
或许是饥饿和对鲜血的渴望压倒了一切,野人最终还是低吼一声,侧着身子,挤进了那道狭窄的裂缝,伸手去抓那块染血的肉。
就是现在!
陈源眼中寒光一闪,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石块,狠狠砸向那块悬石支撑点的最脆弱处!
“咔啦!”
一声脆响,支撑的碎石崩开。悬石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猛地向下坠落!
那野人反应极快,听到异响立刻抬头,看到坠落的巨石,发出一声惊怒的咆哮,拼命想向后退去。但裂缝太窄,它行动又因腿伤不便!
“轰!!”
巨石没有完全砸中它,却重重砸在它刚才立足之处的边缘,溅起无数碎石,同时将裂缝出口堵死了大半。野人被震得踉跄一下,小腿又被崩落的尖锐石块划开一道深口子,鲜血直流。
它被困住了!而且受了新伤!
野人彻底狂暴了,转身对着堵路的石头疯狂捶打咆哮,试图推开它,但巨石沉重,岂是人力能轻易撼动?
就在它注意力完全被堵路的巨石吸引,背对裂缝内侧的斜坡时,陈源动了!
他像一只蓄势已久的猎豹,从高处的灌木丛中悄无声息地滑下,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他手中紧握的,不是短刀,而是那根前端削尖、无比坚硬的野猪腿骨!
野人似乎察觉到背后的危险,猛地回身。
但已经晚了!
陈源没有给它任何反应的时间,眼中是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杀意。他疾冲两步,借着冲力,将全身的力量贯注于手臂,将那根骨刺对着野人因回身而暴露出的、没有兽皮保护的腰腹侧后方,狠狠捅了进去!
“噗!”
骨刺远比刀更钝,但带着一股可怕的穿透力,在陈源全力的推动下,突破了坚韧的肌肉,深深扎入了野人的体内!
野人身体剧震,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反手向后胡乱抓挠。陈源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立刻松开骨刺,身体向侧面敏捷地一滚,躲开了野人疯狂的反扑。
野人踉跄着,想要拔出体内的骨刺,但骨刺卡得很深,它的动作只是让伤口扩大,暗红色的血液汩汩涌出。它转过身,灰暗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源,充满了痛苦、愤怒和难以置信,但它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力量,脚步虚浮。
陈源缓缓站起身,拔出了腰间的短刀。他站在斜坡上方,冷冷地看着在裂缝中垂死挣扎的对手。
没有言语,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野人逐渐微弱的哀鸣。
陈源一步步逼近。野人试图扑上来,却摔倒在地。陈源走到它身边,看着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灰暗眼睛,手起刀落。
山林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陈源站在野人的尸体旁,默默拔出那根染血的骨刺,在兽皮上擦干净。他割下几大块相对完好的野猪肉,用藤蔓捆好。最后,他看了一眼这个曾给他带来无尽恐惧的对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
这一次,他的背影更加挺拔,步伐更加坚定。猎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