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姐那句“墙根有声音”让院里所有人一僵。
动静全停了。
陈源睁眼按刀。炳坤抓起铁锹护住家人。陈福提起木棍。栓子缩着不敢喘气。
院里死静。
再听。
那声音又来了——窸窸窣窣，像是泥土里有东西在抓。
王氏脸白了，紧搂住玉姐。
陈源看一眼陈福。老仆人弓腰挪向墙根，蹲下，耳朵贴地听那个老鼠洞。
一点碎土掉下。
陈福听了一会儿，退回低声道：“老爷…洞底下…不止一个动静…怕是坏了。”
“是那畜生…回来了…还带了别的…”他补了一句，想起之前钻走的大老鼠和它带的疫病。
“爹…怕…”玉姐呜咽。
陈源脸色难看。外面没安生，里面又出事。
“不能让它出来，疫病不能散。”陈源声音低急，“福伯，找石头湿泥，把洞堵死！封严！”
“光堵一个口不够，”补充道，“得把院里墙根都检查一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鼠洞蚁穴，都得堵上。这畜生会打洞，别处也能钻出来。”
“哎！”陈福应声，但先立刻去找砖石湿泥堵这个已知的洞。
“炳坤，掏捧热灰来！”陈源又令。热灰或许能挡疫病。
炳坤钻进灶房。
栓子愣着。
“你！”陈源看他，“帮福伯搬石头！等死吗？”
栓子一抖，慌忙爬起来去帮忙。
陈福和栓子搬来石块。炳坤捧来热灰。
陈福让栓子举好石头，自己拿细棍小心伸进洞里快速一搅。
洞里抓挠声立刻变急变尖，还有啃木头声！
“堵！”陈福抽棍低喝。
栓子慌忙把大石头按死洞口。陈福洒下热灰，又飞快糊湿泥封缝。炳坤上前踩实。
动作很快，人都出了冷汗。
洞堵死了。里面声音变闷，接着更猛烈的抓挠撞击声闷闷传出，敲在人心上。
暂时困住了。能困多久？不知道。
“轮班盯着这儿，”陈源指死洞，又对陈福说，“福伯，天稍亮些，你就仔细把院里墙根、墙角都查一遍，有缝有洞的都堵死。”
“是，老爷。”陈福应道。
炳坤嗯一声。栓子赶紧点头。
眼前险暂过，但无力感更重了。
水缸见了底。那点雪水刚才差不多用光了。
陈源走到缸边，看缸底那点浑沙的冰水，弯腰用破碗小心舀出最后一点浑水，装进小陶罐，只够润喉。
他起身，看那点水，喉结动了下，没喝。递给王氏：“收好。救命时用。”
王氏默默接过，紧抱怀里。
夜沉寒重。院里不敢生火。几人缩在屋檐下灶门口，挤着取暖。
没人睡得着。风声、墙外嘶吼、洞里闷响，都让人绷紧神经。每个人都不自觉地竖着耳朵，警惕着脚下和墙边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生怕哪里又冒出新的抓挠声。
栓子守第一班，盯鼠洞。他抱膝缩在几步外冷风里，眼瞪大，不敢松懈，冻得发抖。
陈源靠墙闭眼，但没睡。他在听，在想。
水…必须找水。明天，得冒死出去找。不然，就算疫鬼没来，也得渴死。
可去哪儿找？怎么找？
黑暗里，没答案。
后半夜，栓子撑不住，脑袋耷拉下去。就在他迷糊时，封着的鼠洞传来“喀”一声轻响！
栓子一激灵，脱口低叫：“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惊醒！陈源抓刀起身，炳坤抢到洞前，陈福握紧门闩。
“哪？怎么了？”炳坤压低声音急问。
栓子脸煞白，指洞口：“刚…刚响了一下…石头好像动了…”
陈源小心靠近细看。石头还严实，但里面抓挠声更急促疯狂。
陈福摸石头边缘泥封，脸色凝重：“老爷，泥有点松了…底下东西劲不小。”
“再加石头！压死！”陈源咬牙。
炳坤和栓子又找来一块更沉的断砖压上。陈福重新和泥封缝。
这下声音更闷了，但那股躁动还能感觉到。
经这一吓，谁也不敢再睡。栓子更不敢松懈。
天快亮时，最冷最暗。玉姐小声啜泣：“娘，我渴…”
王氏心如刀绞，抱紧陶罐看陈源。
陈源在昏暗里沉默，摇头。
王氏低声哄：“玉姐乖，再忍忍，天亮了…天亮了就有水了…”
陈源起身活动手脚，声音低清晰：“天擦亮，我就出去找水。”
王氏猛地抬头：“当家的！”
炳坤立刻道：“爹，我跟你去！”
陈福忙说：“老爷，让老奴去吧，路我熟！”
“都别争。”陈源打断，“福伯，你留下守家，还得仔细查墙根。炳坤，你也留下，护着你娘和妹妹。”他看栓子，“栓子，你跟我去。”
栓子浑身一颤，脸煞白，眼里全是恐惧，但不敢拒绝，哆嗦应声：“…是，老爷。”
“去找张屠户家那口小井？”陈福低声问，脸上忧色重。
“嗯。”陈源点头，“近。只能赌一把运气。”
“那张屠户…”陈福欲言又止。
“知道。”陈源脸色阴沉。
天边透出一丝灰光。陈源别好短刀，让炳坤找来一根削尖的粗木棍递给栓子。
“省力气，跟紧我，眼睛放亮，耳朵竖起来。我叫你跑就别回头，明白吗？”陈源盯栓子。
栓子使劲点头，手紧攥木棍，指节发白。
王氏拿那小半罐水过来，嘴唇动动想让他带。
陈源没接：“留着。万一…”他没说完，深深看她和孩子们一眼，“守好家，等我们回来。”
他走到门边，示意炳坤慢慢拉开一道门缝。陈福和炳坤紧张戒备外面。
冷风灌进来，带着腐朽气味。门外巷子空荡，只有风吹动的杂物和零星暗污痕迹。
陈源深吸一口气，侧身闪出。栓子咬牙哆嗦跟上。
炳坤立刻将门重新闩死。
院里剩下四人，心提到嗓子眼。寂静无声，只剩墙角被压死的鼠洞里的抓挠声，提醒着他们脚下的威胁并未远离，甚至可能从任何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