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重新启动,车轮碾过宋知礼等人失魂落魄的身影,就像碾过几只不会叫的蚂蚁。
另一辆马车里,庞监缩在角落,感觉自己骨头缝里都在冒寒气。
完了。
芭比q了。
他本指望东林党那帮愣头青能把事闹大,让他浑水摸鱼。
可他看到了什么?那位在京城都叫得上号的宋山长,在少年世子面前,活像个被先生罚站的学童,屁都不敢放一个。
尤其是那句“他正在武昌府……共商国是呢”,简直是一把看不见的刀,精准地捅进了东林党的心窝子。
这哪是十四岁的少年?
分明是个成了精的妖怪!
庞监彻底掐灭了所有侥幸心理。他现在不求官复原职,只求能留条狗命。
他甚至开始觉得,押着那两颗人头回京,或许……真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毕竟,那只是丢脸,不是丢命。
车队一路向北,再行百里,襄阳坚城遥遥在望。
可还没到城门口,官道就被一队盔甲松垮、神情倨傲的军士给拦了。
为首的是个挺着啤酒肚,满脸油滑的中年武官,看打扮,是襄阳卫的一名守备。
“停车!停车!”
那守备扯着嗓子大喊,身后的兵痞立刻横过长矛,把路堵得死死的。
亲兵队长策马上前,声音冰冷:“蜀王世子车驾在此,尔等何人,活腻了敢拦路?”
那守备嘴角咧着,眼里却全是冷意,对着车队拱了拱手,眼神却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原来是世子殿下,末将襄阳卫守备钱德,有礼了。”
他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调地开口:
“只是末将奉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公文,近期流寇四起,为防奸细,所有过往兵马车队,都得严加盘查。尤其是……不得私藏甲胄兵器!”
说着,他那双绿豆眼,意有所指地瞟向护卫车队的靖武军。
那黑得发亮的制式铁甲,那统一规格的腰刀火铳,无一不透着精良,也无一不刺痛了某些人的狗眼。
马车里,庞监刚死下去的心,又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他认得这个钱德!
这是某位公公的干儿子,安插在地方上的一条忠犬!
庞监脑子嗡的一声:完了,东林党那帮秀才玩的是笔杆子,现在阉党这帮天杀的,直接上刀子了!
这是要硬碰硬啊!
亲兵队长脸色一沉,刚要发作,主车厢的车帘掀开了。
朱至澍缓步走下,目光平静地扫过钱德,就像在看路边一块碍事的石头。
哦豁,东林党那波“道德绑架”的测试员刚走,阉党这波“按规矩办事”的压力怪就上线了。还真是轮番上阵,一点不带歇的。
“兵部公文?”朱至澍淡淡开口。
“正是!”钱德见正主下来,精神一振,以为对方怕了,腰杆挺得更直,“殿下,末将也是奉命行事,您行个方便,让兄弟们查查,大家脸上都好看。”
朱至澍没接他的话,反而问:“你可知,我这车上,拉的是什么?”
钱德一愣:“末将不知,这不正要查嘛。”
“打开。”朱至澍对身后的亲兵下令。
两名士兵上前,一把扯下板车上的油布,露出两个用石灰封存的木匣。一股混着石灰和血腥的怪味,瞬间飘散开来。
“这是前任四川巡抚,王甫元的人头。”
朱至[澍]指着左边的木匣。
“这是逆贼首领,奢崇明的人头。”
他又指向右边那个。
钱德脸上的油滑笑容,瞬间凝固。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和兵痞,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后退了半步。
朱至澍的目光,重新落在钱德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本世子奉旨平叛,今携逆贼首级入京献俘。此乃八百里加急之军国大事。”
他盯着钱德,一字一顿,声音陡然转厉:
“你,钱德,拦路盘查献俘车队,是想下去陪王甫元和奢崇明?”
“还是说,你本就是他们的同党,想在此地,劫夺朝廷要犯?!”
轰!
一顶谋逆同党的铁帽子,就这么活生生扣了下来!
钱德的腿肚子当场就软了。他只是想按干爹的意思,给这小子一个下马威,敲打敲打。
谁能想到,对方压根不跟你掰扯什么公文,一开口直接给你定死罪!
“殿……殿下说笑了……末将……岂敢……”钱德的冷汗,刷一下就湿了后背。
“不敢?”朱至澍冷笑,“我看你胆子很大。靖武军!”
“在!”
数百名靖武军亲兵齐声怒吼,集体向前一步,腰刀“唰”地出鞘!那一片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声,像死神的镰刀,刮过在场所有人的脖子。
“凡阻拦车驾者,以叛逆同党论处!”
朱至澍的声音,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
“格杀勿论!”
“遵命!”
杀气!
凝如实质的杀气,扑面而来!
钱德和他手下那群兵油子,哪见过这阵仗。这可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那眼神里的凶光,能把人活活吓尿!
钱德双腿一软,眼看就要当场跪下。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城门楼上传来。
“世子殿下,好大的官威啊!”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城楼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一身飞鱼服,腰挎绣春刀,手里正把玩着一枚金光闪闪的令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切。
他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假笑,眼神却像毒蛇一样,阴冷、黏腻。
哟,新手村的精英怪打完了,关底boss终于刷新了。
是锦衣卫!而且是手持金牌,有先斩后奏之权的缇骑!
庞监透过车帘缝隙看到那身衣服和那块金牌,瞳孔猛地缩成了针尖!
那不是普通的锦衣卫!那是……东厂的鹰犬!
城楼上,那锦衣卫指挥佥事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奉东厂提督大人令,我等在此协防襄阳,盘查奸细。”
他看向朱至澍,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像在欣赏一只掉进陷阱的兔子。
“世子殿下平叛有功,我等自然敬佩。但国法就是国法,谁也不能例外。”
“这车,今天还就非查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