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分身贴着山壁疾行,手中那块残符边缘泛起微光。他翻过最后一道断崖,妖域王庭的轮廓出现在眼前。高耸的骨柱环绕成圈,旗帜上绘着扭曲的兽形图腾,在风里猎猎作响。
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人皮面具,轻轻覆在脸上。皮肤接触的瞬间,五官微微变形,成了个满脸风霜的边荒术士。衣角撕开一道口子,沾了些泥灰抹在手臂上,又把腰间的破布袋抖了抖,发出几声干草晃动的轻响。
远处传来鼓声,一队披甲侍卫正押着几名俘虏穿过祭坛。林宵分身低头混进人群,跟着队伍往内殿方向走。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跪拜的族老,最后落在主位旁那个女子身上。
月婵公主坐在侧席,穿着素白长裙,发间只插一支玉簪。她低着头,指尖捏着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当大祭司宣布血祭三城时,她的手指顿了一下,石板差点滑落。
林宵分身记住了这个细节。
仪式结束,人群散去。他躲在廊柱后,看见月婵起身走向伤员营帐。两名侍从紧跟其后,手按刀柄,眼神警惕。
他等了一会儿,忽然从角落冲出,踉跄几步扑倒在她面前。右腿拖在地上,像是受了重伤。
“公主……”他声音沙哑,“西南断天关底下……有你们看不见的交易。”
月婵脚步一顿,眉头微皱。还没开口,身旁侍从已拔刀指向地面。
“你是哪部族的?谁让你靠近王女?”
林宵分身不答,只是抬眼看了她一眼,随即翻身滚入雾中。身影消失前,留下一句话:“骨铃响处,便是背叛开始。”
侍从要追,被月婵抬手拦下。
“让他走。”她说,“查清楚他是从哪条路进来的。”
回到偏殿,她屏退左右,独自站在铜镜前。手指抚过耳后一道浅痕,那是小时候被人用刀划伤留下的。她盯着镜中的自己,许久没动。
夜深时,她在一处废弃神庙找到了那枚玉简。封口用的是人族特制的灵蜡,火漆印却模糊不清。她指尖凝力,轻轻一弹,蜡壳裂开。
玉简亮起,一段影像浮现。
画面里,一名妖将背对镜头站着,腰间挂着一枚青铜骨铃。对面是个蒙面人,声音压得很低。
“断天关守军换防时间已定,只要你在阵后点燃黑焰,我们就能里应外合。”
“事成之后,疆土怎么分?”妖将问。
“东境三城归你,其余由我主接管。”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月婵盯着那枚骨铃看了很久,慢慢收起玉简。
第二天清晨,她召来心腹侍女,低声问:“最近可有人佩戴这种样式骨铃?”
侍女摇头:“除了军统领身边的副将,没人敢用王族制式。”
“哪个副将?”
“叫乌剌,昨夜刚从前线回来。”
月婵沉默片刻,转身走向藏书阁。她翻出一份旧卷宗,上面记载着三年前一场边境冲突。当时正是乌剌带兵突袭人族村落,导致两国关系彻底破裂。
她合上卷宗,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传令兵单膝跪地。
“前线急报!断天关妖军攻势受阻,先锋战死!”
月婵猛地抬头:“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夜亥时,据逃回的士兵说,赵梦涵亲自出手,冰凰虚影现形三次,最终斩杀我方主帅。”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阳光正好,照在庭院中央那根断裂的旗杆上。她想起昨夜看到的影像,又想起林宵分身说的那句话——“骨铃响处,便是背叛开始”。
“乌剌现在在哪?”她问。
“正在校场点兵,准备接替先锋之位。”
月婵转身走向兵器库。她取出一把短匕,藏进袖中。路过花园时,她停下脚步,摘了一朵白花别在发间。
傍晚,她以巡查为名来到校场边缘。远远望见乌剌正在试刀,那枚骨铃随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声响。
她没有靠近,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
林宵分身趴在古槐树顶,透过树叶缝隙观察这一切。他手里捏着一枚灵符,另一端埋在王庭偏殿屋檐下。神识顺着符线延伸,能清晰感知到殿内气息流动。
他知道月婵拿到了情报。
也知道她开始怀疑。
但他没动。现在还不是现身的时候。真正的策反不能靠一次传递信息完成,得让她自己发现问题,一步步走向真相。
他盘腿坐下,闭目调息。体内的灵力缓缓流转,维持着分身稳定。这具分身本就不如本体强横,长时间潜伏已是极限。
半夜,一阵轻微震动传来。他睁开眼,看见月婵带着两名侍从悄悄出了宫门,往北边走去。方向正是那座废弃神庙。
林宵分身跃下树梢,远远吊在后面。
月婵在神庙前停下,挥手让侍从在外等候。她独自走进去,点亮一盏油灯。墙上有一块松动的砖,她伸手抠出,里面藏着另一枚玉简。
这是林宵提前布置的第二重线索。
玉简内容更直接:一段截取的记忆碎片,显示乌剌曾在深夜进入皇叔旧宅,与一名黑袍人密谈。虽然看不清脸,但那枚骨铃在火光下闪了一下。
月婵看完,脸色变了。
她走出神庙,站在台阶上望着星空。风吹起她的裙角,发间的白花掉落一片花瓣。
林宵分身藏在暗处,看着她久久未动。
他知道,裂痕已经出现。
接下来,只需要再推一把。
他收回神识,将灵符重新埋入土中。然后靠着树干坐下,等待下一个时机。
月婵回到宫中,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彻查乌剌过往战功记录。她翻到一页时,手指停住。
三年前那场突袭,并非出自军令,而是乌剌私自调动部队。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夜色浓重,远处山林像一道沉默的屏障。
她忽然开口:“备马,我要去一趟前线。”
侍从愣住:“现在?”
“立刻。”她说,“带上我的令牌。”
林宵分身听到这句话时,嘴角扬了一下。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戏,才刚刚开场。
月婵骑马穿过夜林,身后跟着四名亲卫。马蹄踩在枯叶上,发出细碎声响。
她忽然勒住缰绳。
前方路上,站着一个人。
穿着褪色红绸带,腰间挂着九个破洞的储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