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屑还在往下掉，林宵的右手死死扣住铜环，指节发青。黑袍人那只冰冷的手还抓着他的手腕，力道像铁钳，纹丝不动。
他没再往前冲。
玉牌碎片就在眼前，可他知道，再动一步，就是死。
刚才那一击已经说明一切——对方能轻易震散他的灵力，能封住他的退路，甚至能在不触碰身体的情况下让他骨头发出碎裂声。这种差距，不是拼命就能弥补的。
林宵猛地抬头，盯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走。”
不是求饶，也不是认输，只是一个命令。
他说给谁听，只有他自己知道。
下一瞬，他左手猛然拍地，一道赤色符印从掌心炸开，顺着地面裂缝直冲祭坛底座。轰的一声，整座密室晃了三下，黑雾翻滚，玉牌残片被震起半尺高。
借着这股震荡，林宵用力一挣，终于抽回手腕。他没有回头，反手将铜环塞进储物袋最深处，转身就朝密道入口狂奔。
“撤！所有人往东侧暗道集合！现在就走！”他一边跑一边吼，声音撕裂了烟尘。
几名原本昏迷的义军弟子被余波震醒，摇晃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跟上。没人问为什么撤，也没人喊不甘心。刚才那一幕太吓人了，连林宵都被压得站不起来，他们上去只是送死。
林宵最后一个进入密道。
他回身甩出三张幻影符，贴在通道两侧石壁上。符纸瞬间融入岩层，空气中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波动。这是他最后的手段，能让追踪者的神识产生误判，以为队伍还在原地徘徊。
做完这些，他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刚才撞上石柱的那一击还没缓过来，体内灵力乱成一团，像打结的绳子，越扯越紧。
但他不能停。
“快，前面岔口左转，走到底有通风口。”他挥手催促，自己拖着伤腿走在最后。
队伍一路沉默，脚步杂乱却不敢停下。有人肩膀还在流血，有人嘴角带着淤青，但没人叫疼。他们知道，只要林宵还在带队，就还有希望。
半个时辰后，众人从一处荒废的猎户小屋钻出地面。
外面是深山老林，天刚蒙蒙亮，雾气弥漫。林宵抬手示意安静，又让三人去周围查探一圈，确认没有尾巴跟着，才带着队伍转入一条隐蔽的溪谷。
尽头是一处天然山洞，入口被藤蔓遮住，里面干燥宽敞，早年他曾来过一次，留了些应急物资。
“到这儿了。”他靠着石壁坐下，解开外衣，胸口一片乌紫，“都检查一下伤，轻伤的互相包扎，重伤的先运功稳住经脉。”
没人动。
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站出来，声音沙哑：“林兄，我们……真的要逃？”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抬头。
“那黑袍人太强了，皇叔那边还没解决，现在又冒出个更可怕的，咱们这些人，拼得过吗？”
“我兄弟昨夜死了，就为了打开那扇门……难道就这么算了？”
“要我说，干脆散了吧，各自保命去。”
林宵听着，没说话。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灰白色的药丸吞下。这是他在淬体境时攒下的“聚灵微尘”，效果微弱，但能帮人理顺紊乱的灵力。现在全队上下，只有这一颗。
他闭眼调息片刻，等心跳平稳了些，才睁开眼，扫视众人。
“你们觉得我怕了？”他问。
没人回答。
“我不是怕。”他慢慢站起来，走到中央，“我是看清了。那种对手，正面打，十个我也得死。但我不死，是因为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他抬手指向一名年轻弟子：“你昨天冲在最前面，砍断了两个暗卫的刀。厉害。可你要是在密室里对着黑袍人挥刀，你现在已经在地上凉透了。”
那人低下头。
“我不是要你们当英雄。”林宵声音沉下来，“我是要你们活着。”
洞内安静了几息。
他又从怀里取出一块红绸带，已经褪色，边角磨损严重。他轻轻展开，放在地上。
“这是我兄弟赵梦涵留的。她没让我去送死，她让我活下去。所以今天这一退，不是逃，是换条路走。”
他顿了顿，看向那个质疑的汉子：“你说散伙？行啊，现在就可以走。但我告诉你，你前脚出这个洞，后脚就会被王府的人抓住。你以为他们只会对付我？错了。你们每一个，都是知情者，都是活口。他们会一个个找上门，灭口。”
众人脸色变了。
“想活命，只有一个办法——变强。”林宵环视四周，“从今天起，每天早上我教你们基础吐纳法，练的是最简单的通脉入门诀。晚上轮值守望，顺便复盘昨晚的战斗，哪里配合不好，哪里阵型乱了，全都说出来。”
他弯腰捡起红绸带，重新系回腰间：“我不指望你们立刻突破境界，但我要求你们，下次再遇到那样的敌人，至少能多撑三招。”
说完，他盘膝坐下，开始运转《赤阳锻体诀》。一层淡淡的赤光在他体表浮现，像是火焰在皮肤下游走。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一个个默默坐下，照着他之前教的方式调整呼吸。
洞外，晨雾渐散。
林宵睁开眼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他感觉体内乱流稍平，虽然伤还没好，但至少能站稳了。
他走到洞口，望着远处山脉。
“黑袍人用的力量，和佛劫有关。”他低声自语，“那种‘寂灭律动’，不是普通邪修能掌握的。他出现的时间太巧，动作太准，根本不是为了阴龙脉，而是冲我来的。”
他摸了摸胸口，赤心印记仍在微微发烫，像是某种感应还没断。
“你在找什么？”他盯着远方，“钥匙？宿主？还是……替死鬼？”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一名义军弟子快步走来：“林哥，我们清点了人数。十七人受伤，三人昏迷未醒，武器损毁八件，符箓耗尽。”
林宵点头：“把还能用的装备集中起来，破损的拆解回收材料。另外，派人轮流下山采药，记得绕远路，别走熟人常走的道。”
“是。”
那人转身要走，又被叫住。
“等等。”林宵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本破旧的小册子，封面写着《基础引气诀》，“把这个抄一遍，每人发一份。明天开始，第一课就是背熟前三页。”
“可这……这不是外门弟子学的东西吗？”那人迟疑。
“对。”林宵咧嘴一笑，“所以我才说，我们要从头再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阳光刺眼。
“以前我以为，只要够狠、够快，就能踩着敌人往上爬。现在我知道，光这样不行。真正的仗，还没开始打。”
他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你们给我时间。”
“我给你们一个能打赢的机会。”
洞内，众人的呼吸渐渐整齐，练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宵站在门口，背对着人群，右手悄悄摸了摸藏在内袋里的铜环。
它还在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