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被那只枯手抓住脚踝的瞬间,身体本能地绷紧。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后退,而是借着升降台上升的力道,一脚踹向那张全白的脸。枯手松了一下,但很快又扣住,指甲嵌进皮肉。
他低头看去,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像是蒙了层灰雾。嘴里还在重复:“你……不该来的。”
“我来都来了。”林宵冷笑,反手抽出短刀,直接砍在手腕上。血溅出来,落在枯手的手背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像是烧红的铁浸入冷水。
枯手猛地抽搐,五指一松,整个人倒回角落,缩成一团,不再动弹。
林宵甩了甩脚,把残留的血迹蹭掉。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没管。这时候顾不上疼。
升降台继续上升,头顶的洞口越来越大,一股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里有股味道,像铁锈混着香灰,沉得压人。他知道,快到了。
平台停稳,他跳下地面,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圆形大殿,四壁刻满文字,不是现在用的那种,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抠出来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块玉简,颜色混沌,像是凝固的烟。它不发光,却让整个空间都显得暗淡。
林宵走近几步,元婴在丹田轻轻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抬手摸了摸胸口,赤心印记微微发烫。
还没等他动作,耳边忽然响起一阵低语,断断续续,听不清内容。紧接着,眼前景象一变——
他站在玄微宗山门前,三岁,光着脚,身上裹着破布。一群外门弟子围着他笑,有人往他头上扔果核。
“杂役崽子也敢练功?”
“滚回柴房去!”
画面一闪,他又看见自己十六岁,在雨夜里偷偷运转《赤阳锻体诀》,浑身肌肉撕裂般疼痛。周玄带着执法弟子破门而入,一脚踢在他腰上。
“废物也配碰内门功法?”
再一晃,是赵梦涵站在雪地里,银发垂落,指尖缠着冰雾。她看着他说:“你走吧,别再来找我。”
这些事都发生过,可现在重新翻出来,像刀子一样刮着神魂。
林宵咬牙,额头冒汗。他知道这是玉简设下的关卡,滴血才能读取,但每滴血都会引出最深的痛。
他伸手摸向袖口,红绸带还在。他把它解下来,握在手里。
布料很旧,边角都磨毛了,可上面还有一点淡淡的寒气。那是赵梦涵留下的。
他闭眼,想起那天她系上这根带子时说的话:“我不信命,也不信天。但我信你一次。”
就这一句,够了。
他睁开眼,拔出短刀,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立刻涌出来。
第一滴血飞向玉简。
幻象炸开,更多画面冲进来——他小时候被人推下山崖,摔断肋骨;外门试炼时被妖兽咬住肩膀,硬生生挣脱;还有一次,他在藏经阁发现《上古封印录》残页,刚看完就被周玄打晕,丢进地牢三天。
疼,全都疼。
但他站着没动。
第二滴血弹出。
这一次,画面变了。
他看见一片星空,黑得看不见尽头。突然一道裂缝出现,什么东西从里面爬出来,没有形状,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暗。所过之处,星辰熄灭,大地崩塌。
接着是一个人影,背对着他,穿着帝袍,站在星河尽头。那人抬手,打出一道金光,暂时封住了裂缝。
然后是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虚无之主苏醒,万界将归于空。我已无力再战。”
画面再转,是那个帝袍身影盘坐在一座祭坛上,割开手腕,让血流入一个婴儿体内。婴儿睁眼,瞳孔里有金色纹路一闪而逝。
最后是字,浮现在空中:
“非我转世,乃我愿所托。你非继承者,你是新的开始。”
林宵浑身一震。
他明白了。
那孩子就是他。
上古仙帝没有轮回,也没有重生。他在陨落前,用自己的精血和意志,造出了一个新的生命——一个专门为了对抗虚无之主而存在的“应劫之子”。
他不是谁的影子,也不是谁的替身。
他是全新的。
第三滴血落下。
玉简化作流光,钻进他眉心。信息如洪流灌入神魂,几乎要把他的意识撑爆。他跪倒在地,双手抱头,牙齿咬出血。
可就在最痛的时候,体内某种东西醒了。
赤心印记从胸口蔓延到全身,一条条金色纹路浮现在皮肤上,像是活过来的符文。元婴睁开眼,不再是模糊虚影,而是清晰如真人,盘坐在丹田中央,双手结印。
境界系统自动运转,一层层梳理涌入的信息。佛劫的本质、仙帝布局的时间线、各大宗门背后的隐秘势力……所有线索开始串联。
他终于看清了全局。
天机阁主不是最终敌人,只是棋手之一。真正的威胁,是从宇宙之外渗透进来的虚无之主。而他林宵,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为了阻止这一天。
疼痛慢慢退去。
林宵缓缓站起,呼吸平稳。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连疤都没留。
大殿依旧安静,只有玉简消失后留下的空位还在微微颤动。
他走到石壁前,伸手摸那些古老文字。指尖传来一丝温热,像是回应。
原来如此。
这里不是陷阱,是考场。
考验的是谁能承受真相,谁又能承担使命。
他转身走向大殿出口,脚步比来时稳得多。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
身后墙壁上,刚才还空白的地方,浮现出七个字:
**“新帝之路,由此开启。”**
他没回头,嘴角扬了一下。
刚迈出门槛,一股力量突然从地底冲上来。整座遗迹震动,尘土从穹顶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个声音穿透石壁,直接传进耳朵:
“林宵,你以为你懂了?”
声音冰冷,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林宵站定,没有回答。
他只是把手伸进储物袋,确认九个破洞都在。然后缓缓握紧拳头,指节发出脆响。
门外的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