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红绡的手指还悬在半空，那根银线微微颤动，像一根钉进心脏的针。
林宵没动，也没说话。他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从震惊到冷静，再到一片沉寂。赤心印记在他胸口滚烫，像是被什么狠狠咬了一口，痛得他呼吸都慢了半拍。可这痛让他清醒——现在不是追问为什么的时候。
他转身就走，步伐不急不缓，踏过碎石残砖，直奔主坛侧殿。
背后传来赵梦涵一声冷哼，寒气瞬间弥漫开来，地面结出一层薄冰。她没有看谢红绡，而是快步追上林宵，在侧殿门口停下。
“你要闭关？”
“不是闭关。”林宵站在门槛前，声音低却稳，“是打磨功法。他们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只来一次。”
他抬手一挥，数道符纹自掌心飞出，贴在殿内四角。静修结界成形，灵力波动被牢牢锁住。他盘膝坐下，双掌交叠于丹田前，赤心印记缓缓发亮。
赵梦涵站在门外，目光扫过他紧绷的肩线，没再多问。她知道他在憋着一股劲，一股要把背叛、压力、危机全都碾碎的劲。
殿内，林宵已开始运转新创的功法。这是他在外门试炼后自行推演的路子，以《赤阳锻体诀》为基，融合佛劫之力，试图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灵液运行之道。可这功法尚未成型，每一次灵力流转到经脉末端，都会像撞上断崖般猛然回冲，带来撕裂般的痛感。
他咬牙撑住，额头渗出汗珠。
体内灵液翻涌，时而炽热如熔岩，时而阴冷似寒潮。那是佛劫之力在作祟——它不属于凡俗修行体系，狂暴、不可控，稍有不慎就会反噬自身。他曾想强行压制，结果差点走火入魔。
这次他换了思路。
他回忆起渡厄老僧那句烂话：“打不过就加入。”当时只当是胡言乱语，如今细想，或许另有深意。
不再压制佛劫之力，而是试着引导它，让它顺着灵液循环流动，如同江河引洪，疏而不堵。
他放缓呼吸，灵力一圈圈运转，每过一轮，便多带一丝佛劫气息融入其中。起初极难，仿佛在刀尖上行走，稍一失神便是万劫不复。但他硬是靠着一次次失败积累经验，一点点拓宽经脉，增强肉身承载力。
就在灵液即将完成第九周天循环时，体内猛地一震！
一股暴烈能量自膻中穴炸开，直冲喉头。林宵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功法卡住了，灵液停滞在心脉交汇处，无法归元。
他睁开眼，眼神焦灼。
这时，一股寒意悄然渗入结界。
不是攻击，也不是打扰，而是一缕极细的寒流，顺着结界缝隙钻入，轻轻缠上他的手腕。紧接着，空中浮现出三道淡蓝色符纹，一闪即逝。
镇灵印。
林宵瞳孔微缩。这手法他太熟悉了——当年他偷偷修炼被巡查弟子察觉，就是这三道符纹遮掩了灵力波动，让他逃过一劫。
他没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外面的人没回应，只将一枚温养丹药轻轻放在结界入口的石台上，随后身影悄然后退，隐入夜色。
林宵收回视线，吞下丹药，药力化开，暖流涌入四肢百骸。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闭眼，继续运转功法。
这一次，他不再强求速度，而是以柔引刚，让灵液如溪流般缓缓推动佛劫之力，一圈、两圈……直到第十周天。
轰！
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灵液不再滞涩，顺畅地汇入丹田深处，凝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核心，表面隐约浮现佛光纹理，一闪而没。
化灵四阶，成！
他缓缓睁眼，掌心摊开，一滴灵液悬浮其上，澄澈如水晶，却又蕴含澎湃力量。他轻轻一弹，灵液化作一道赤金流光，击中殿角石柱。
咔嚓！
石柱应声裂开一道寸长裂缝，却没有崩塌，像是被某种力量精准控制在极限边缘。
林宵嘴角微扬。
“还不够。”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体内灵力流转自如，再无半分阻滞。赤心印记温顺地贴伏在胸口，仿佛也因这次突破而变得更加稳定。
殿外，赵梦涵靠在廊柱边，指尖依旧缠绕着淡淡寒雾。她听见里面的动静，知道他已经出来，却没有立刻上前。
“你守了一夜？”林宵拉开门，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半个时辰。”她淡淡道，“南谷无人靠近，山门禁制正常。”
“谢红绡呢？”
“走了。没留下话。”
林宵点头，抬头望向远处山门方向。天边泛白，晨光初露，但大战将临的气息并未散去。九宫锁灵阵仍在运转，灵气被大量抽取，周围空气干涩，连呼吸都显得沉重。
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储物袋，第九个破洞边缘已经磨得发白。他一把扯下，扔在地上，随即从里面倒出数十枚古旧灵石，每一颗都布满裂痕，显然年代久远。
“聚星引灵阵。”他低声说，手指快速点动，将灵石按特定方位摆开。这些是从古仙战场遗迹带出的宝贝，虽不如现世高阶灵石纯粹，却能截取天外游离灵气，不受地脉限制。
阵法成型，微弱星光自高空垂落，融入灵石之中。林宵盘坐中央，再次运转功法，这一次，他尝试将新吸收的灵气直接淬炼为灵液，并通过赤心印记进行二次提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太阳升起又偏西，殿外落叶积了薄薄一层。
当最后一缕星光被吸纳殆尽，林宵缓缓起身。他双掌合拢，再张开时，掌心灵液已不再是单一形态，而是形成一个微型漩涡，不断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他握拳，灵力收束，衣袖无风自动。
赵梦涵走近几步，看着他眼中沉敛的战意，忽然问：“接下来做什么？”
“等。”林宵望向山门，“等他们再来。”
“就这么等着？”
“不。”他摇头，“我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人，不是靠背叛就能扳倒的。”
他说完，走向主坛方向。脚步稳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运的节拍上。
赵梦涵跟在他身后半步，寒气在脚边凝成细霜，随行随消。
主坛四周，弟子们轮值守阵，神情比昨日坚毅许多。有人看到林宵走来，默默挺直了背脊。
他走到残碑旁停下，伸手抚过碑面裂痕。
“昨天我说，人心聚处，山海皆可倾。”他轻声道，“今天我想说，只要我还站着，玄微宗的地，就不会让人随便踩。”
赵梦涵站在他身侧，没说话，只是将一缕寒气悄然布在四周，形成无形屏障。
林宵抬起手，掌心灵液缓缓旋转，赤金光芒映在他脸上，照亮了那抹熟悉的惫懒笑意。
“来吧。”他低语，“让我看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风卷起盟旗一角，猎猎作响。
远处山门前，一道模糊人影正缓缓靠近，手中提着一只破损的传讯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