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靴底压在李元启胸口,力道不重,却像一座山般钉死了对方最后挣扎的念头。那人喉咙里咯咯作响,血沫从嘴角不断涌出,四肢抽搐,眼神却仍死死盯着他,怨毒如刻。
“你……不该……杀我……”李元启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石板。
林宵低头看着他,神情平静,没有怒意,也没有快意,仿佛只是在看一块即将腐烂的木头。
“不该?”他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听得清楚,“你派刺客夜袭我居所,用的是掌刑堂特墨写的密令;你克扣外门弟子三年丹药,账册上每一笔都标着‘损耗’;你勾结魔门残部,在北线私运禁器,还妄图引爆血爆符炸死上百同门——这些事,哪一件是你该做的?”
他每说一句,脚下便加重一分力。李元启的脸开始涨紫,呼吸愈发艰难。
“我……是为宗门……清理废物……”他还在挣扎,试图撑起最后一丝体面。
“废物?”林宵冷笑,“你说谁是废物?那些被你贬去挑水的老执事?还是靠啃劣质丹药勉强活命的外门弟子?你坐在长老位上十几年,手里沾的不是功绩,是血。”
他说完,缓缓抬起眼,望向高台尽头。
宗主不知何时已立于玉阶之上,玄色长袍垂地,面容肃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目光扫过地上垂死的李元启,又落在林宵身上。
林宵单膝微屈,抱拳朗声:“此獠罪证确凿,当众行凶未遂,危及百名弟子性命,依律当诛。请宗主示下!”
风掠过广场,卷起几片落叶。
宗主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准。”
话音落下,林宵收脚,退后半步。李元启刚松一口气,以为自己还有转机,却见林宵右手一抬,掌心赤光一闪,一道寸许长的赤金剑气凝于指尖,如熔岩流动,炽热逼人。
“这是……赤心印的杀招!”有人惊呼。
剑气落下,精准刺入李元启心口。没有轰鸣,没有爆炸,只有一声极轻的“噗”,像是针扎破了皮囊。
李元启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放大,随即涣散。喉间的咯咯声戛然而止,四肢彻底瘫软,再无动静。
死了。
全场鸦雀无声。
连风都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压住,不敢乱动。数百双眼睛盯着那具躺在青石台上的尸体,仿佛还不敢相信——一位执掌内务十余年的长老,就这样被一名年轻弟子亲手斩杀。
林宵收回手,剑气消散。他站在原地,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具尸体,直到确认气息全无。
然后,他才缓缓转身,面向众人。
“今日杀他,”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整个广场,“不是为了报私仇,也不是为了扬名立万。”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中的外门弟子、老执事、巡防队成员。
“是为了那些三年没拿到一颗淬体丹的孩子,是为了那个因顶撞他而被罚挑水到脊椎断裂的老执事,是为了刚才差点被血爆符炸成灰烬的你们!”
人群微微骚动。有人低头,有人握紧拳头,有人眼中泛红。
林宵抬手一挥。
赵梦涵站在侧后方,指尖微动,三根冰丝悄然缠上李元启腰间储物袋,轻轻一扯,袋口自动打开。数枚玉简、一本暗红色账册、几张折叠整齐的密信飘了出来,悬浮半空。
她手腕一转,冰丝牵引,其中一枚玉简自行翻转,灵光浮现,显现出一行行字迹——正是昨夜刺客供词中提到的“奉李长老令,行事毕即焚”。
另一枚玉简则记录着北线物资调拨明细,每一笔都与宗门正规账目对不上,且流向不明。
那本账册更直接,封面写着“损耗清单”,翻开后,全是外门弟子名字与被克扣丹药数量,旁边还标注着“可替”“待清”等字样。
“这些,”林宵冷冷道,“都是他亲笔所记。他不怕被人发现,因为他觉得没人敢查他,也没人能动他。”
谢红绡踏前一步,手中长剑仍未出鞘,但她站定的位置恰好卡住了所有可能冲出的人流角度。
“刑部已备案。”她声音清冷,“证据链完整,执法过程合规。此案,无可辩驳。”
她的出现,像是给这场风暴加了一道铁闸。她是刑部出身,执法权威不容质疑。她说合规,那就没人敢再说半个“冤”字。
人群中原本有些躁动的长老们纷纷低头。几位曾与李元启交好的老者脸色阴晴不定,却终究没人敢开口。
就在这时,宗主缓步走下玉阶。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走到高台中央,他环视全场,声音如钟鸣:
“李元启,身为内务长老,背宗通敌,残害同门,勾结外敌,罪证确凿。其行为辱没宗门清誉,动摇根基,罪不容赦!”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宵身上。
“林宵,护国修士,临危不惧,执法如山,功在宗门。自今日起,由你主导清查内务堂上下,凡有牵连者,一律停职待查,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全场震动。
这不是简单的嘉奖,而是实权交接。一个曾经的杂役,如今被宗主亲授整顿大权,等同于将宗门命脉之一交到了他手中。
林宵没有推辞,也没有得意。他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遵命。”
钟声响起。
三十六记,悠远绵长,响彻玄微宗上下。这是宗门重大决议的礼钟,意味着今日之事,已成定局。
林宵立于晨光之中,红绸带随风轻扬。赵梦涵悄然移步至他左后方半步,寒气隐现,目光如刃扫视四周。谢红绡站在右侧,手按剑柄,神色冷峻。
三人成鼎,气势如虹。
台下,一名李元启的亲信弟子咬牙握拳,眼中怒火翻腾,手指悄悄摸向腰间法器。可当他抬头,正对上赵梦涵那双冰冷眸子时,浑身一颤,硬生生把动作咽了回去。
另一侧,几位外门弟子激动得低声议论。
“林师兄……真的做到了。”
“他不仅活下来了,还把压迫我们十年的蛀虫给杀了。”
“以后……是不是不会再有人克扣丹药了?”
林宵听见了,却没有回应。他知道,今天这一战只是开始。杀了李元启容易,可要拔掉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重塑宗门规矩,才是真正的难事。
但他不怕。
他从小在泥里爬过来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宗主站在高台上,望着这个曾被所有人看不起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曾怀疑过林宵的动机,也曾忌惮他的手段,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
这个人,或许真是玄微宗需要的新血。
“林宵。”宗主忽然开口。
“在。”
“你打算从哪里开始?”
林宵回头看了眼李元启的尸体,又望向内务堂方向。
“先抄他的屋子。”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我要知道,这十年来,到底有多少人被他毁了修行路。”
他说完,迈步向前。
赵梦涵与谢红绡同时跟上。
三人并肩而行,穿过寂静的广场,朝内务堂走去。身后,执法弟子上前拖走尸体,血迹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暗红痕迹。
风再次吹起,卷走了最后一丝血腥气。
林宵走在最前,袖口那歪扭的“不服”二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他脚步未停,声音却清晰传来:
“下一个,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