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的手指还悬在半空，指尖离那道天际微光只差一寸。可就在触碰的瞬间，胸口猛然一缩，一股滚烫的力量从心口炸开，顺着经脉直冲手臂。皮肤下金纹暴起，像活物般游走，整条右臂瞬间僵硬。
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谢红绡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他肩膀，冷声道：“别逞能，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赵梦涵迅速靠过来，掌心贴上他后背，一丝寒气缓缓渗入。林宵咬牙，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没事……还能走。”
渡厄站在几步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木杖，轻轻敲了敲地面。灰白的尘土被震起一小片，随即被风吹散。他抬头望向北方，那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光痕仍在空中延伸，笔直指向远方。
“走吧。”他说，“再拖下去，你这身子骨撑不到明天。”
四人启程北行。越往深处，妖气越稀薄，反而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清净之意。山势渐缓，草木转青，连空气都变得柔和起来。林宵每走一步，胸口的灼痛就减轻一分，但那种被什么东西盯着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
三天后，他们来到一处山谷前。
谷口立着一块无字石碑，表面光滑如镜。前方空地一片平坦，却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横亘在眼前。林宵伸手探去，指尖刚触到空气，便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弹开，整条手臂麻了一瞬。
“结界。”赵梦涵低声说，“很强，不是阵法，更像是……天然形成的。”
谢红绡冷笑：“天然？谁信这种鬼话。前面没路，后面追兵随时可能杀到，偏偏这儿冒出个‘天然’结界，怕是陷阱。”
渡厄没说话，只是盯着石碑看了片刻，忽然抬脚往前走。
“老和尚！”谢红绡喝了一声。
但他已经踏到了结界边缘。没有反弹，也没有阻拦，他的身体像是融入水中的墨迹，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
三秒后，他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进来吧，它认得我。”
赵梦涵皱眉，正要说什么，林宵却抬手拦住了她。“让他试的不是渡厄。”他盯着那块石碑，“是这东西——它知道我们会来。”
他深吸一口气，扶着谢红绡的肩，一步步走向结界。靠近时，那股排斥感再次浮现，但他没有退。右手按在胸口，赤心印记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什么。
下一刻，他的手掌穿过了屏障。
没有剧烈冲击，也没有能量震荡，就像推开一扇虚掩的门。他整个人迈了进去，稳稳站定。
赵梦涵和谢红绡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四人齐聚谷内，眼前景象豁然开朗。远处青山叠翠，溪流潺潺，雾气缭绕间隐约可见几座古朴屋舍。鸟鸣不绝，却不见飞禽踪影，一切都安静得诡异。
“这里……不像有危险的样子。”赵梦涵环顾四周，手中长剑仍未收回。
话音未落，前方雾中走出一人。
高大身形披着灰白长袍，面容隐在薄雾之中，唯有双眼清明如古井，映着天光却不带情绪。他步伐沉稳，落地无声，走到众人面前五步处停下。
目光最先落在林宵身上，停留许久。
“你体内的东西，一半是佛火，一半是劫种。”声音低沉，不带起伏，“它快醒了。”
林宵挺直脊背：“我们为净世灵泉而来。若我不治，三界难安。”
“多少人说过同样的话？”守护者淡淡道，“修士求长生，将军求权柄，帝王求永业。哪一个不是打着‘护世’旗号？到最后，灵泉干涸，净土崩毁，只剩一地残骸。”
谢红绡冷笑：“那你打算怎样？看我们死在这儿？”
“非有缘者，不得入内。”守护者目光扫过四人，“你们必须通过考验。”
“什么考验？”
“心、行、力，缺一不可。”他抬起手，指向山谷深处，“第一关——见心。入林者，将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与恐惧。若不能坦然面对，便永远留在那里。”
林宵咧嘴一笑，满是血渍的牙齿露出几分痞气：“那就让我看看，这林子能不能吓住我一个杂役出身的穷小子。”
“你不怕死？”守护者问。
“怕。”林宵点头，“但我更怕活着看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上次在圣山，我差点亲手把梦涵推进深渊。这次，我不想再重演。”
他说话时，右手一直压在胸口。赤心印记隐隐跳动，金纹在皮肤下游走，却不再失控。
守护者沉默片刻，终于侧身让开道路。
一道光门在雾中缓缓裂开，背后是一片被淡青色雾气笼罩的森林。树木高耸入云，枝叶交错成穹顶，连阳光都照不进深处。静得可怕，连风声都没有。
谢红绡握紧剑柄，寒意自指尖蔓延。
赵梦涵低声道：“小心，这里的气息……会压制灵力。”
果然，她试着凝聚一丝寒气，却发现运转滞涩，如同逆流而上。谢红绡剑意刚起，就被无形之力压回体内。唯有林宵，因赤心共鸣，受影响最小。
“别反抗。”林宵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两人一震，“这里是净土，不是战场。我们是来求救的，不是来打架的。”
他率先迈出一步，踏入雾林边缘。
脚踩在松软的苔藓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身后三人紧随其后。光门在他们进入后悄然闭合，仿佛从未开启过。
雾气流动，前方小径蜿蜒深入，很快便被遮蔽。四周温度骤降，呼吸间能看到白气。林宵走在最前，每一步都格外谨慎。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谢红绡忽然停步。
“没有。”赵梦涵摇头。
“不对……有人在叫我名字。”
林宵回头：“幻觉。记住，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信。这是‘见心’，它会拿你最在意的东西出来折磨你。”
话音刚落，前方雾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银发垂腰，素衣如雪，正是赵梦涵的模样。但她脸上没有表情，眼神空洞，嘴唇微启：“林宵，你救不了我。你从来都救不了任何人。”
林宵瞳孔一缩，脚步顿住。
“别看！”赵梦涵厉声喝道，“那是假的！”
可那幻影继续逼近，伸出手，指尖冰凉地触上他的脸颊：“你明明答应过，不会再让我受伤……可你每次都失约。”
林宵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他猛地后退一步，低吼：“滚！”
幻影消散。
他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滑落。赤心印记微微发烫，像是在安抚他。
“继续走。”他说，“只要往前走，它就没法困住我们。”
四人重新启程。雾气愈发浓重，视线不过三尺。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一座石桥，横跨幽深沟壑。桥下无底，黑雾翻涌。
守护者的声音悠悠传来：“第一关已过半。谁能过桥，谁就能接近真相。”
林宵踏上桥面，木板发出轻微吱呀声。
走到中央时，脚下突然一沉。
一块木板断裂，他整个人向下坠去。千钧一发之际，左手猛地抓住边缘，身体悬在半空。右臂因赤心躁动而无力，只能靠一只手支撑。
谢红绡扑到桥边，伸手去拉。
林宵却摇头：“别过来！这桥……只准一个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