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边缘，红雾翻滚如沸水，林宵站在最前，脚底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颤。他没退，反而往前踏了半步，衣角被雾气沾湿，颜色瞬间变深。
“都看清楚了。”他猛地一掌拍在胸口，赤心印记轰然浮现，暗红光芒像火苗般窜起，“这东西不是什么神迹，是吸魂的钩子！它认得我这块印，因为它就是靠这种印记把你们祖宗一个个拖进地底的！”
话音落下，那道裂缝中的红雾竟猛地一缩，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随即剧烈翻腾起来，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阿煞身后二十名战士齐齐绷紧肌肉，矛尖微颤。他们额上的血纹不受控制地抽动，有人低哼一声，抬手按住太阳穴。
白璎珞立刻举起骨符，口中轻念古语。符文亮起微光，几人额头血纹顿时泛出黑气，像是被灼烧一般后退半步。
“醒魂咒。”她声音清冷，“你们体内已经有血月之力在扎根。再晚一步，连自己是谁都会忘。”
阿煞死死盯着林宵胸口的印记，又看向那不断上涌的红雾。他握斧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发白。
“你说你要毁祭坛。”他嗓音沙哑，“可我们守山六百年，从没人敢碰那地方。你凭什么？就凭这块印？”
“凭我不想变成疯狗。”林宵咧嘴一笑，收起印记，拍了拍衣襟，“也凭我知道你们现在最怕什么——不是外人闯山，是夜里睁眼发现自己掐着亲人的脖子，却停不下来。”
阿煞瞳孔一缩。
林宵继续道：“我不求你信我。但我问你一句，你是想带着族人活到天亮，还是等他们全疯了，再举着斧头互相砍个痛快？”
风卷着红雾掠过众人脸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腥甜味。
阿煞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战斧猛然劈下！
咔嚓！
身旁一根枯木应声断裂，断口焦黑，像是被火烧过。
“好！”他将斧刃指向林宵，“我阿煞部，今日跟你走一趟。但若你有一字虚言，哪怕祭坛塌了，我也要亲手把你埋在这山根底下！”
“成交。”林宵伸手。
两只手掌重重一击，干脆利落。
队伍迅速重整。阿煞一声令下，二十名精锐战士散开阵型，前后警戒。谢红绡走上前，与阿煞并肩而立，低声商议布防路线。
“前方三十丈有三处陷坑，旧的。”谢红绡手指划过地面，“新踩的痕迹是毒藤缠绕，手法粗糙，是南岭狼族的习惯。”
阿煞点头：“他们急着抢头功，顾不上精细。”
“那就让他们先踩。”谢红绡冷笑，“咱们绕东侧缓坡上去，避开主道。”
林宵走到队伍中央，环视一圈，朗声道：“从现在起，我们这支队伍有个名字——‘赤心盟约’。不分人妖，不论出身，只论一件事：谁要血月升空，谁就是敌人！”
没人说话。
林宵掏出石碗，一刀割开手掌，鲜血滴入。
“今日歃血为盟。愿意的，上来滴一滴血。不愿意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将碗递给阿煞。
阿煞盯着那碗看了两息，忽然大笑，抬手也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滴落碗中，与林宵的混在一起。
“老子活了六十年，头一回跟人族共饮一碗血！”他吼道，“传下去！今日起，我部归‘赤心盟约’！违令者，斩！”
战士们面面相觑，片刻后，一名年长者上前，滴血入碗。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不到半盏茶工夫，二十人全部完成。
气氛变了。
原本僵硬的敌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粗粝却真实的信任。
赵梦涵悄然靠近林宵，指尖寒气流转，在队伍外围画出一道弧线。冰雾升起，形成一层薄障，隔绝了红雾的侵蚀。几名战士呼吸一清，纷纷对她点头致谢。
渡厄站在最后，禅杖轻点地面，金光一闪即逝。
“底下爬得更快了。”他咕哝了一句，仰头喝了口酒，随手把葫芦挂回腰间。
林宵记下了。
他抬头望向圣山。山顶祭坛已清晰可见，石柱之间，那道扭曲光影仍在缓缓拼接，像是一具残缺的躯体正被强行缝合。
“时间不多了。”赵梦涵低声道。
“那就别磨蹭。”林宵扛起残剑，大步前行，“占位，布防，等他们来。”
队伍开始推进。
刚走出百步，白璎珞突然停下。
“风里有讯息。”她闭眼凝神，“狼族前锋已至十里外，熊部主力压后，蝎巢……不对，他们被人引着走，方向偏了六十度。”
“有人在背后推局。”林宵冷笑，“贪的、恨的、蠢的，全凑一块儿了。”
“你打算怎么应对？”谢红绡问。
“不迎战。”林宵眯眼，“我们只要守住山脚入口，等他们自己打起来。谁先动手，谁就是祭品。”
阿煞咧嘴：“有意思。那你准备让谁第一个撞上来？”
“随便。”林宵耸肩，“反正他们不信我会赢，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
队伍加快速度。焦土在脚下碎裂，每一步都带起一阵尘烟。红光越来越盛，照得人脸发暗。
行至一处斜坡，地面再次震动。
裂缝扩大，红雾冲天而起，隐约有低语声从中传出，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却让人头皮发麻。
一名战士突然抱头跪地，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赵梦涵立即出手，一缕寒气刺入其眉心，那人浑身一颤，清醒过来，满头冷汗。
“不能再靠近了。”她皱眉，“这雾会侵蚀神志，必须绕行。”
“绕不了。”阿煞指着前方，“东侧是断崖，西侧有雷藤区，只有这条道能通山脚。”
林宵沉吟片刻，忽然转身，对所有人道：“摘下你们身上所有金属物件，扔进裂缝。”
“什么？”谢红绡一愣。
“照做。”林宵已经解下腰间破洞储物袋，连同残剑一起抛了出去。
众人迟疑，但还是照办。刀鞘、矛头、骨钉……纷纷坠入裂缝。
就在最后一枚铜扣落入的瞬间，红雾猛地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随即剧烈翻滚，发出一声闷响，仿佛地底有巨物吞咽。
裂缝开始缓缓收缩。
“它怕纯灵力干扰。”林宵拍拍手，“这些东西沾了人气，正好当饵。”
“你早知道了？”赵梦涵看着他。
“猜的。”林宵咧嘴，“赌对了。”
队伍趁机加速前进。十分钟后，终于抵达圣山脚下。
巨大的石门矗立眼前，表面刻满古老图腾，中央一道裂痕贯穿上下，像是被人用巨斧劈开过。
林宵伸手触碰石门，指尖传来细微震感。
“门后有东西在动。”他说。
阿煞上前，仔细查看图腾：“这是古祭司留下的封印纹，但已经被破过一次。最近有人进来过。”
“国师的人。”谢红绡冷声道，“他们已经开始组装仪式核心。”
“那就别让他们装完。”林宵收回手，转身面对众人，“听好了，接下来每一步都可能死人。想活命的，跟紧我。想逞英雄的，现在就可以去山顶拜神。”
没人动。
林宵点点头，正要开口，忽然察觉脚下震动加剧。
他低头看去。
地面裂纹中，一丝黑线正快速延伸，直奔石门而来。
那不是裂缝。
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