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站在密道口,没动。
冰雕的影子还在墙上,可刚才那一颤,不是错觉。他掌心的焦伤还在发烫,像有根烧红的针扎在皮肉里,提醒他刚才那一战太顺了——顺得不像国师的风格。
他缓缓收了口气,灵力在经脉里转了一圈。佛劫没动静,玉瓶也安静了,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对劲。赢得太干净的地方,往往藏着最脏的坑。
他后退半步,脚跟踩实地面,红绸带缠在腕上,随时能甩出去。目光死死盯着冰雕胸口的位置。那块冰蓝泛着血晶的光,表面光滑,没裂痕,但影子边缘微微扭曲,像水波荡漾。
就在他退到通道入口的刹那,冰雕双眼处“咔”地裂开一道细缝。
黑雾渗出,凝成半张人脸,嘴唇开合,声音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林宵……你逃不掉的……”
话没说完,整座冰雕轰然炸裂!
碎冰四溅,带着刺骨寒气,扑向四面八方。林宵没闪,反而往前踏了一步,右手一扬,红绸带如鞭甩出,将迎面飞来的冰片尽数卷开。冰渣撞在石壁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雨点砸瓦。
烟尘散开,原地只剩一地碎冰,和几缕未散的黑雾。
没人。
林宵站在原地,眉头没皱,也没喘。他知道,从头到尾,他打的就不是国师。
“你早该察觉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没回头。
谢红绡从石室另一侧的暗格走出,手里提着一柄短刀,刀尖滴着黑血。她脸上有道划痕,衣角被烧焦了一块,但眼神清亮。
“那冰雕一成型,我就在暗处盯着。”她走到林宵身边,刀尖指向地上残留的黑雾,“这雾和你打的‘国师’身上的一样,但灵力波动弱了七成。不是本体,是分身。”
林宵“嗯”了一声,蹲下身,从碎冰中捡起一块未融的晶片。冰很厚,里面封着一层极淡的痕迹,像是被人用灵力硬刻进去的。
他指尖运力,轻轻一碾。
冰晶裂开,那道痕迹清晰浮现——一个“周”字,笔画歪斜,像是仓促间烙下的。
他盯着那字,没说话。
谢红绡看了他一眼:“你认得?”
“认得。”他声音低,“周玄的‘周’。”
谢红绡瞳孔一缩:“他和国师勾结?证据呢?”
“这字不是符文,也不是阵印。”林宵把冰片翻过来,“是灵力残留的烙痕,只有长期共用灵阵的人,才会在能量共鸣时留下这种印记。周玄的灵力我见过,和这残痕对得上。”
他站起身,把冰片塞进袖中。
谢红绡皱眉:“现在该上报刑部了。国师分身现身,说明他真身就在附近,随时可能发动。我们得调南衙巡骑封锁城南,再请陛下——”
“他让我伤在噬魂玉上。”林宵打断她,举起右手,掌心焦黑,“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让我灵力不稳,佛劫再起。”
谢红绡一愣。
“他算准我会来。”林宵冷笑,“也算准我赢了会松一口气。这伤,是饵。他要的不是我死在这里,是要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灵力紊乱,心神不宁——然后,等我回宗门时,佛劫爆发,被当成妖人当场格杀。”
谢红绡眼神变了:“你是说……他想借宗门之手除你?”
“不止。”林宵盯着她,“周玄能私刻宗门印章,伪造通缉令,说明他早就和国师穿一条裤子。现在国师敢派分身来这密室,真身一定在宗门附近布阵。他不怕我揭发,因为他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招。”
谢红绡沉默片刻:“那你说怎么办?不报刑部,难道自己查?”
“查。”林宵转身,走向密道,“但不从刑部查,从宗门查。我要看周玄最近三个月的闭关记录,还有他进出藏经阁的登记。他既然敢用‘周’字留痕,就说明他参与过噬魂阵的布置——而那种级别的阵法,需要查阅至少三部禁书。”
谢红绡跟上:“你怀疑他偷看了《冥枢阵典》?”
“不是怀疑。”林宵脚步没停,“是确定。那书每年只开放一次,记录由执事堂保管。如果周玄的名字出现在借阅名单上,而他又没上报宗门,那就是铁证。”
谢红绡咬牙:“可执事堂归大长老管,他和周玄一向——”
“所以我不能以被通缉的身份回去。”林宵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要以‘破案归来’的身份回去。你帮我传个信,就说林宵已查明国师分身踪迹,亲手将其冰封于城南密室,现携证据返宗,请求面见掌门。”
谢红绡眯眼:“你不怕他们不信?”
“他们不信也得信。”林宵摸了摸袖中的冰片,“我手里有国师分身的残魂证据,有周玄的灵力烙印,还有——”
他顿了顿,嘴角扯了下。
“我还有个从不认输的名声。”
谢红绡看着他,忽然笑了:“你还是这么不要脸。”
“这不是不要脸。”林宵转身继续走,“这是战术。”
密道狭窄,两人一前一后前行。石壁上的血晶越来越少,光线渐暗。林宵走得很稳,掌心的伤还在疼,但他没去碰。
他知道,这一战没结束。
刚才那冰雕碎裂时,他看到了一丝异常——那黑雾消散的轨迹,不是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的。
有人在远处收走了残魂。
而能操控国师分身残魂的,只有一个人。
他没说。
谢红绡也没问。
直到快到出口,林宵忽然停下。
“你刀上那黑血。”他指着她刀尖,“别擦。”
“留着干嘛?”
“带回去。”他声音低,“我要用它试一试《太虚归元诀》的新法门。如果这血里还带着国师的神识烙印,就能顺着它反溯一段距离。”
谢红绡皱眉:“你想反向追踪?”
“不。”林宵摇头,“我想让他以为我在追踪。”
谢红绡一怔。
林宵笑了:“他想用这伤逼我佛劫复发,那我就装作真被影响了。我回宗门后,会故意让灵力波动不稳,让执事堂的人觉得我撑不了几天。等他们放松警惕,我再动手。”
“你打算什么时候查闭关记录?”
“今晚。”林宵抬头,看见前方有光,“执事堂子时换岗,交接时有三分钟的空档。那会儿,禁书阁的守阵会弱一瞬。”
谢红绡深吸一口气:“你早计划好了。”
“从我看见那条霜痕开始。”林宵迈步向前,“赵梦涵留下寒气指路,不是为了让我来打架的。她是让我来查真相的。”
出口在望,月光斜照进来,落在他肩上。
他脚步没停,身影没入光中。
谢红绡紧随其后。
就在两人即将踏出密道时,林宵忽然回头,看了眼身后漆黑的通道。
那里的空气,似乎比刚才更冷了一点。
他没说话,只把红绸带重新缠紧,手腕一翻,布料盖住了掌心的焦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