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藤破空，直刺心口，林宵拧腰侧身，拳风扫断藤蔓，焦臭味瞬间弥漫。白璎珞指尖藤刺暴长，横切黑影咽喉，却被对方袖中另一道黑藤缠住手腕，猛地一拽。林宵暴喝一声，冲上前一记肘击砸向黑影面门，逼得其松手后退。
那人轻飘飘跃开，绿光眼中没有半分波动。
“你们还不懂。”他沙哑道，“‘心印归位’不是开启门，是点燃引信。八脉共鸣，血祭为引，赤心为烛——你们，早就是祭品。”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化作黑雾钻入尚未闭合的虚影门户，刹那消失。
林宵喘着粗气，盯着那逐渐黯淡的光门，拳头紧握，指节咔咔作响。
“祭品？老子活到现在，还没被人当成香火供过。”
白璎珞落地，气息微乱，妖气在体内翻腾，像有无数根刺在经脉里钻动。她咬牙压住躁动，低声道：“他认得我，也认得你。这不是巧合。”
“当然不是。”林宵抹了把脸，袖口“不服”二字沾了血，歪得更厉害了，“有人等这一天三百年，说明咱们踩的不是野坟，是祖坟。”
他弯腰捡起地上半截黑藤，枯如干尸指骨，触手冰凉。指尖一捻，藤条化为黑灰，随风散尽。
“走。”他将灰烬甩开，“回宗门。这玩意儿，得换个地方研究。”
---
玄微宗山门石阶前，守门弟子拦住去路，眼神冷得像腊月井水。
“外出未报备，形迹可疑，按律需查验身份。”
林宵咧嘴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磨损严重的铁牌，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奉外门执役令，巡查荒岭妖气波动，任务已完成，伤亡一人没有，功劳记在明天早课通报里。”
那弟子皱眉：“你身上有血。”
“哦，摔了一跤。”林宵摊手，“不信你闻，这是驴粪味，我在山沟里滚了三圈。”
旁边另一弟子冷笑：“听说你跟个来历不明的女的混在一起？是不是勾结外敌？”
林宵脸上的笑没变，眼神却冷了一寸：“你说谁女的？那是我表妹，爹娘早亡，我带她认祖归宗，怎么，宗门不让认亲戚？”
他往前一步，铁牌拍在守门弟子胸口：“要不你现在去长老院报备，就说林宵私通妖族——顺便提一句，昨夜荒岭异动，我亲眼看见三道黑影往你们巡查死角溜，要不要我现在画个路线图？”
守门弟子脸色变了变，退开半步。
“进去吧。”他低声，“别惹事。”
林宵笑呵呵拱手：“好说好说，我这人最安分，打架从不先动手，顶多还手狠点。”
他拉着白璎珞穿过山门，脚步未停，直奔外门执事堂。
“你不怕他们真报上去？”白璎珞低声问。
“怕？我巴不得他们报。”林宵边走边从袖中摸出一张泛黄纸片，“任务记录一登记，白纸黑字写着‘奉令巡查’，以后谁说我私离宗门，我就拿这玩意儿抽他脸。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但得先让规矩认你。”
执事堂内，笔墨齐备。林宵提笔蘸墨，刷刷写下：“荒岭探查，遇守护灵兽，激战破阵，得功法残卷三页，未见妖族踪迹。”末尾签上大名，按了指印。
“成了。”他吹干墨迹，将记录交予执事，“辛苦您老，明儿通报别漏了我这功劳。”
那执事瞥了他一眼，收下纸张：“行了，下去吧。”
林宵转身就走，嘴角微扬。
---
破屋低矮，墙皮剥落，屋顶漏风。林宵反手关上门，从床底拖出一块松动的地板，取出一块兽皮铺在桌上。
白璎珞盘膝坐下，呼吸略显急促。她闭眼凝神，可妖气仍不受控地在经脉中冲撞，额角渗出冷汗。
林宵二话不说，一拳砸向自己胸口，龙象之力瞬间爆发，赤心印记微光一闪，他抓住白璎珞手腕，将灵力灌入其体内。
“忍着点。”他说，“这招叫‘借力压火’，我试过，比吃药管用。”
白璎珞咬牙承受，体内躁动渐渐平息。
“你每次都这么莽？”她喘息着问。
“不然呢？等你妖气炸了，我再哭着道歉？”林宵松开手，活动了下肩膀，“说正事。”
他提笔在兽皮上画下八道凹槽，标注“龙象”“青藤”“寒魄”“雷音”等字样，又用红线将“赤心”与“青藤”连起。
“第一，阵法认功法，不认人。八脉共鸣，两两相济，像是锁扣。第二，‘赤心’是钥匙，也是灯芯。第三，那个黑衣人说‘献祭’，说明阵法不是用来开启什么，是用来点燃什么。”
白璎珞盯着图：“他提到‘三百年’，说明这阵法沉寂已久，有人一直在等它重启。”
“而且等的是‘赤心与青藤共鸣’。”林宵冷笑，“咱们俩，一个是弃徒，一个是假人，偏偏凑成了他等三百年的‘引信’。你说巧不巧？”
白璎珞沉默片刻：“你在怀疑宗门？”
“我不怀疑，我确定。”林宵笔尖一点“赤心”，“我一个杂役，凭什么觉醒这种印记？凭什么它只在我身上动？除非——它本来就是这儿的东西，被人藏了，又被人放出去，再等着被捡回来。”
屋外脚步声掠过，极轻，却连着三次经过门口。
林宵不动声色，将兽皮卷起，塞进怀里。
“有人盯梢。”
“你打算怎么办？直接揭发周玄？”
“揭发？”林宵嗤笑，“我现在冲上去说‘周师兄勾结黑衣人想烧死我’，谁信？他可是大弟子，我是谁？挑水的？”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一条褪色红绸带，轻轻摩挲了一下，塞进兽皮卷夹层，重新藏回地板下。
“先活下来，再翻盘。现在撕破脸，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
膳堂内，热气腾腾。
林宵端着饭碗坐下，故意把手臂上的伤露出来，唉声叹气：“累死老子了，荒岭那地方，连头野猪都没有，就一堆破石头，还非得我去查‘妖气’，查个鬼。”
旁边弟子好奇：“你真去了？听说你跟个女的……”
“女的？”林宵瞪眼，“那是我远房表妹！她爹娘是隐世家族，不愿露面，托我带她来认亲。怎么，宗门不准认亲？”
“不是说她……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林宵冷笑，“她比我清醒多了。倒是某些人，整天阴阳怪气，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
他夹起一筷子菜，边嚼边说：“我跟你们讲，昨夜我看见三道黑影往北岭去了，那地方可是周师兄负责的巡查区——要不要我去跟执事说说？”
众人顿时闭嘴。
饭后，林宵溜进厨房，塞给烧火弟子一块灵石。
“哥们，帮我个忙。”
那弟子掂了掂灵石，笑道：“说吧。”
“周玄最近跟谁走得近？”
“昨儿半夜，他跟外门三个执事在偏院碰头，听说写了份联名信，要查你。”
“查我什么？”
“说你行为异常，疑似勾结外敌，要求长老院介入。”
林宵咧嘴：“好家伙，这就上纲上线了？”
他转身离开，嘴角笑意不减，眼里却冷得像冰。
---
夜深，林宵坐在床沿，将兽皮卷拓印两份。
一份藏进红绸带夹层，重新埋入地板。
另一份交给一个满脸油污的杂役少年：“阿六，帮我保管这个，谁问都说没见过。”
“出事了？”
“没事，防小人。”林宵拍他肩，“你要是丢了，我拿你当替罪羊。”
阿六翻白眼：“你每次都这么说。”
林宵笑完，正色道：“记住，除非我亲口让你交出来，否则谁来要，你都装傻。”
他回到桌前，提笔写下《古战场见闻录》，详述守护灵兽、阵法残迹、功法残卷等内容，唯独隐去赤心共鸣、黑衣人警告、妖变真相。
次日一早，他将文书交至执事堂。
“补充材料。”他笑呵呵地说，“昨儿忘写了。”
执事接过翻看，点头：“态度不错。”
林宵拱手：“我这人别的不行，就是守规矩。”
他走出执事堂，抬头望天。
风未停，云未散。
他摸了摸胸口，赤心印记温热，像一颗埋进土里的火种。
袖口“不服”二字在风中轻轻抖动。
屋檐下，一片枯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撞上窗纸，发出轻响。
林宵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