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咔哒响了一声，陈东靠在玄关墙边喘了口气。左手还压着左肩伤口，血没止住，顺着手指往下滴，在地板上留下几点暗红。他把公文包放在鞋柜上，右手摸到开关，灯亮了。
客厅很安静。
他没开大灯，只拧亮茶几旁的台灯。光线偏黄，照出一小圈地。他走过去拉开抽屉，拿出急救包，坐到沙发上。撕开衬衫袖子时动作慢，怕牵动肌肉。纱布按上去，血又渗出来一些。
他低头看了眼伤口，深浅不一的刀痕横在肩头，边缘发红。碘伏倒下去的时候手没抖，只是呼吸重了几下。绷带一圈圈缠上去，最后用夹子固定。
右臂擦破的地方简单处理了，腿部刮伤没再用药。他把空瓶和棉球扔进垃圾桶，盖上盖子。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屏幕亮起，没有新消息。系统界面没弹出提示，积分数字静止不动。他点开通讯软件，加密通道显示“已送达”，回复栏空白。
放下手机，他抬头看了眼窗外。
楼下路灯还亮着，树影横在路上。小区后门方向空荡，没人走动。他记得刚才那串脚印通向那里，但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平板电脑。指纹解锁一次成功。调出赵德汉账本的电子档，页面跳出来，密密麻麻全是转账记录。
他用右手滑动屏幕，逐条看近期流水。眼睛有点酸，视线模糊了一瞬。他眨了眨眼，继续往下扫。
一个账户引起注意——山水庄园物业代收账户，三天前收到一笔八十万汇款，来源是某建材公司。这家公司注册资金五百万，实缴只有五十万，去年报税金额不足两万。
他记下账号，新建文件夹，命名为“待深挖·A类”。复制粘贴进去，加上备注：资金流异常，疑似过桥。
刚合上平板，门外传来敲门声。
三短一长，节奏清晰。
他立刻停下动作，左手按住沙发扶手，右手滑向茶几底部。铁棍还在原位。他没拿出来，只是握紧了边缘。
“公安部应急医疗组。”外面声音平稳，“接到一级防护响应指令。”
他没动。
对方又说：“编号hJ-097，医疗组长林志远，携带特勤治疗箱，请求进入。”
陈东松开手，起身走到门边。猫眼看清制服样式、肩章编号、医疗箱上的防伪标识。他拧开门锁，拉开一条缝。
两人站在外面，都穿深蓝作战服，胸前有反光条，一人背药箱，一人持检测仪。领头的出示证件牌，照片与本人一致。
“可以进来。”他说。
两人进门，脚步轻，不乱看。医疗组长直接打开箱子，取出血压仪和消毒包。“先检查生命体征。”他说。
陈东坐回沙发，任他们操作。血压测完，体温量完，医生掀开绷带重新查看伤口。
“需要缝合。”他说，“现在处理，避免感染。”
“做吧。”陈东点头。
护理员开始准备器械。医生取出麻醉针管，对准肩部注射。药液推进去，皮肤慢慢失去知觉。
“你们常配合特警出任务？”陈东突然问。
医生动作没停，“每年至少十次实战支援。”
“最常见的伤是什么？”
“四肢穿透伤最多，其次是震荡性脑损伤。”医生回答，“近身搏斗容易造成关节脱位和肋骨骨折，尤其是穿戴重型装备时间长的。”
陈东听着，脑子里已经在想下次行动时的防护配置。如果能提前协调特警队，或许可以减少非战斗减员。
“爆炸现场呢？”他继续问，“有没有标准处置流程？”
“有。优先撤离伤员，其次封锁气道，防止吸入性损伤。”医生一边缝合一边答，“我们配有便携式呼吸支持设备，三十秒内可启动。”
线头打结，剪断。新一层敷料贴上去，再缠绷带。
“你这伤不算最重。”医生说，“但失血量接近临界值，必须休息。”
“我能歇四十八小时。”陈东说。
“最少要七十二。”
“我说了，四十八。”
医生看他一眼，没再争。收拾工具时低声对同伴说：“记录一下，患者意识清醒，配合度高，但抗拒休养建议。”
护理员点头，在平板上输入数据。
陈东没阻止。等他们换好最后一块纱布，他用右手拿起平板，再次打开账本文件。手指滑动，翻到另一行记录。
某旅游开发公司，向境外转移资金三百二十万，用途标注为“项目合作”。收款方在离岸群岛注册，无实际办公地址。
他标记这条信息，加入“A类”文件夹。
“你在查什么？”医生忽然问。
“洗钱路径。”陈东答，“他们在调整节奏，比以前更频繁。”
医生没多问，只说：“身体撑不住，脑子也没法转。”
“我知道。”他说，“但现在不能停。”
屋里安静下来。
医疗组长收好设备，关上箱子。“我们留一名人员值守六小时，等后续护卫到位。”他说，“这是程序要求。”
陈东没反对。
“还有件事。”医生递来一张卡片，“明天上午会有上级领导前来探视，具体时间未定。请保持通讯畅通。”
他接过卡片，放进西装内袋。
两人离开前做了最后一次检查。血压正常，脉搏稳定。护理员留下一个紧急呼叫器，放在茶几角落。
门关上后，屋内恢复安静。
他坐在沙发上没动，左手搭在膝盖上，右手轻轻碰了下袖扣。金属凉，四个字刻得深。
过了几分钟，他站起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条缝，往下看。
楼下车道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膜，看不见里面。但车身型号他知道，是公安部特勤用车。车顶天线微凸，有信号接收装置。
他松开手，窗帘落回原位。
转身走向卧室，路过玄关时脚步顿了一下。
地上那双拖鞋，位置变了。
早上出门时，两只都朝内摆。现在，右边那只鞋尖歪向外侧，偏了大概五厘米。
他盯着看了两秒，没弯腰调整。
走进卧室，从床底拉出一个金属箱。输入密码，打开盖子。里面有一支录音笔，一支备用手机，还有一个加密U盘。
他拿起U盘，插进笔记本电脑。
屏幕亮起，跳出登录界面。他输入两段验证码，主页面展开。调出一段视频文件，播放。
画面是山水庄园外围监控截图，时间是三天前傍晚。一辆黑色商务车驶入大门，车牌被泥遮住。副驾驶开门，一个人下车，小腿外侧露出纹身——蛇形缠剑。
和今晚杀手的一样。
他暂停画面，放大纹身区域，截取图像，存入新文件夹，命名“关联证据·b级”。
关闭电脑，拔下U盘，放回箱中。
锁好箱子，推回床底。
他站起身，看向衣柜镜面。
映出的人脸色偏白，眼睛下方有阴影。肩部绷带鼓起一块，衬衫袖子空荡。但他站得直，没靠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第二次。
他拿出来，屏幕亮起。
一条新消息，来自未知号码。
内容只有四个字：
“别太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