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压得很低，风卷着沙粒拍在公安部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发出细碎的响声。陈东站在档案室门口，手里提着一个黑色防弹箱，箱体上贴着三道封条，编号与昨夜押运的主账本一致。
门禁刷过，红灯转绿。他走进去，反手锁门，把箱子放在中央长桌，掀开盖子。牛皮纸封皮的账册静静躺着，边角磨损，但字迹清晰。他没急着翻，而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副棉质手套，慢慢戴上。
监控探头在角落亮着红点。他知道每两小时李处会来巡查一次，不会多说，只会站在门口看一眼，然后点头离开。这种信任里带着审视，他得把握分寸。
他翻开第一页，数字密密麻麻，像爬行的蚂蚁。收入栏写着“项目分红”，支出栏是“顾问酬金”“设备维护”。表面看是企业正常流水，可金额太大，时间太巧。一笔两千八百万的款项，在工程招标前三天就已拨出，收款方叫“宏远咨询”。
这个名字他记得。
昨天回程路上，他在车上用手机查过工商记录。“宏远咨询”注册于三年前，法人代表是个退休教师，住址在郊区一栋老居民楼。可那栋楼去年拆迁了，片瓦无存。
他抽出一张白纸，开始列时间线。赵德汉任职京华集团总经理的五年间，共有十七笔类似款项流出，总额超过四亿。这些钱大多打着“外包服务”的名义，但合同附件里找不到对应的服务清单。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一座行政大楼的立体模型——那是他用“记忆宫殿”构建的京华集团资金流向图。每一笔异常拨款都被标记成红色光点，集中在两个时间段：一是重大工程立项前后，二是干部提拔公示期间。
巧合太多，就成了破绽。
他继续往下翻，手指在某页停住。这是一张手写便签，夹在两本账册之间，墨迹略深，像是临时补录的：
“丁总：北区绿化补偿款三千万元，已按指示转入宏远账户。其中五百万走‘老地方’，八百万汇至王姓账户（尾号7841），七百万为节礼，由刘秘书代收。后续请示。”
陈东盯着“丁总”两个字，呼吸微顿。
丁义珍。京州市副市长，主管城建。三个月前突然失踪，官方通报称“涉嫌违纪正在配合调查”，实则早已外逃。而这条记录，时间是两个月前。
也就是说，人在境外，还在收钱。
他迅速拍照，加密存入随身U盘。刚合上账册，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立刻将资料归位，摘下手套塞进衣兜，起身走向窗边文件柜，假装在找参考资料。
门开了。李处站在门口，目光扫过桌面，又落在他脸上。
“进度怎么样？”
“初步梳理了一些异常资金。”陈东语气平稳，“有几笔千万级的款项，名义是咨询服务，但合作方查不到实际业务。我怀疑是洗钱通道。”
李处走近几步，看了看打开的账本：“你盯的是哪一笔？”
“北区绿化补偿款。”陈东指着那页，“三千万元，提前支付，收款公司空壳。更奇怪的是，这笔钱后来分成了三部分，备注写着‘丁总安排’。”
李处眉头一动：“丁义珍？”
“应该是他。”陈东点头，“而且记录显示，这两个月还有资金流动。人不在国内，钱却照拿。”
李处沉默片刻，走到监控摄像头下，抬头看了眼红灯，低声说：“这个信息，先别往外传。”
“明白。”陈东应道，“我只是做初步筛选，具体还得技术组验真伪。”
“你可以继续看。”李处转身往门口走，“但记住，每天不超过三小时。另外，所有提取的信息，必须登记备案。”
“好。”
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陈东坐回桌前，指尖轻敲桌面。他知道李处听懂了，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对方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立刻上报，说明已经有了判断——这件事，不能声张。
他重新打开U盘，调出刚才拍的照片，放大那段手写记录。笔迹鉴定暂时做不到，但他注意到一个细节：这张便签用的纸，和其他账本不同，是普通的A4打印纸，而其他记录都用专用记账纸。
这意味着什么？
要么是后期补录，要么是有人故意混入，想掩盖原始凭证。
他闭上眼，心念沉入识海。玉简浮现，泛着微光。
【检测到腐败资金关联线索，激活追加积分机制】
【奖励：基础声纹比对库（24小时体验权限）】
他没动。这不是能直接用上的东西，但现在知道系统已经识别出这条线，意味着只要继续挖下去，积分就会持续增长。
他睁开眼，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名字：丁义珍、王姓账户、刘秘书。
王姓账户尾号7841，他需要银行流水。刘秘书是谁？赵德汉有没有公开的联络人名单？这些都不能直接查，得绕路。
他想起赵德汉办公室的通讯录副本，昨天移交时见过。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或许能找到线索。
他起身拉开档案柜，翻找移交清单。很快找到那份复印件，逐页查看。在“日常联络”一栏，有个名字跳出来：刘新建，原京华集团行政总监，现任省国资委某下属单位负责人。
刘新建……这名字他也熟。
原着里，这是赵立春的前秘书，赵家军的核心成员之一。负责替赵瑞龙处理灰色事务，包括转移资产、打点关系。
七百万“节礼”由刘秘书代收——很可能是他。
陈东把名字圈起来，又在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赵瑞龙”。
事情开始串起来了。
丁义珍拿钱，赵瑞龙指使，刘新建经手，赵德汉出账。一条完整的利益链，横跨政商两界。而这笔钱的用途，极可能用于打通某个重大项目审批。
他低头看着草图，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报？
报，可能打草惊蛇。赵家军耳目众多，一旦启动正式调查，消息立刻会传到上面。丁义珍已经在逃，赵瑞龙必然警觉，接下来就是销毁证据、切断联系。
不报，他又没有权限深入查银行流水和通讯记录。单靠这几页账本，撑不起立案依据。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写下一行标题：
“关于京华集团异常资金流动的初步研判”
下面列出三点：
1. 多笔大额款项通过空壳公司转移，存在洗钱嫌疑；
2. 资金流向涉及已外逃人员丁义珍，可能存在持续行贿行为；
3. 部分款项标注“节礼”“老地方”等暗语，疑似官商勾结证据。
这是一份标准的风险预警报告，不点名，不指控，只提现象。既能引起重视，又不至于引发激烈反弹。
他写完，看了一遍，觉得稳妥。
正准备收笔，忽然想到一件事。
昨天在密室，他碰过那捆现金，系统扣了十万积分。后来封装时，虽未直接接触，但因主导清点，又被扣除一次。说明系统判定“有效关联”即可结算。
那么现在呢？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账本封面。
意识中，玉简微微一震。
【积分更新：203,456,500】
又少了十万。
他收回手，眼神微凝。
原来不只是现金，连账本也算。只要确认是赃款相关，接触即生效。
这意味着，往后每一次查阅、每一次比对、每一次取证，都是在为自己积累资源。
他坐回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整理报告。键盘敲击声均匀而稳定。
窗外，风更大了。一片枯叶被吹起，撞在玻璃上，又滑落下去。
他没抬头，只是继续打字。
最后一段写完，他保存文件，命名为“京华资金初研_V1”，发送至内部待审邮箱。
然后，他重新打开账本，翻到最后几页。
那里有一行小字，几乎被边缘装订孔遮住：
“第二批款将于十五日后汇出，目的地：海港新城项目指挥部。接头人：高老师。”
陈东的目光停在这句话上。
高老师？
他缓缓合上账本，手指在封面上轻轻划过。
屋内安静，只有电脑风扇低鸣。
他的指尖再次触碰到纸面。
玉简微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