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铺内部比预想的更加狭窄和压抑。浓重的灰尘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我一阵剧烈咳嗽,牵扯着腰腹间的伤口,剧痛让我眼前发黑,几乎栽倒在地。卷帘门被我奋力拉下大半,只留下一条不足十厘米的缝隙,吝啬地透进一点灰败的暮色,勉强勾勒出内部狼藉的轮廓:倒塌的货架,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和不明包装物,墙角堆积着被撕开的空纸箱。空气污浊得如同凝固的淤泥。
沉重的消防水带从我几乎失去知觉的肩膀滑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我靠着冰冷的金属卷帘门滑坐到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肋骨的摩擦痛和喉咙里浓重的血腥味。汗水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全身,冰冷的寒意和腰腹间伤口持续散发的灼热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崩溃的冰火煎熬。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意识,视野边缘持续发黑。
身后,那个被拖拽进来的身影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依旧毫无声息。军医,我唯一的希望,此刻也如同风中残烛。
“不能…倒下…” 我死死咬着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她需要急救!立刻!
但怎么做?我只是个被卡车撞进地狱的倒霉蛋!对于骨折、失血、休克…我贫瘠的知识仅限于电影片段和广播里模糊的警告!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就在这时,视野边缘,那个沉寂的幽蓝色方框如同感应到了我内心的狂啸,猛地亮起,边缘光芒急促闪烁!
【断箭指挥系统】
【状态:待机】
【指挥点:42】
【侦测到指挥官生命体征:严重恶化(腰部深度撕裂伤伴明显感染扩散、高热、重度失血、体力透支、精神濒临崩溃)】
【侦测到关键关联目标(未绑定):生命体征极度微弱(严重失血性休克、左肱骨中段闭合性骨折、右前臂多处撕裂伤伴异物残留、重度脱水)】
【警告:指挥官及关联目标生存概率评估低于警戒阈值!】
【是否紧急调用系统信息库(基础权限)医疗急救子项?调用需消耗指挥点:5】
医疗急救子项?!消耗5点?!
狂喜瞬间冲散了部分眩晕!系统信息库!那个之前解锁过、如同直接烙印知识的存在!
“调用!立刻!马上!” 意识在疯狂咆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Y】!
【确认调用:医疗急救子项(基础权限)】
【消耗指挥点:5】
【当前指挥点:37】
【信息传输开始…】
嗡——!
一股冰冷、庞杂、条理分明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我的脑海!不是文字,不是声音,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识层面的理解和操作指南!我瞬间感觉大脑如同被强行塞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剧痛无比!眼前彻底被混乱的光影和符号占据!
【战场急救核心原则:cAb!】
【c-循环(circulation):控制致命性出血!】
【A-气道(Airway):确保气道通畅!】
【b-呼吸(breathing):检查呼吸,必要时人工呼吸!】
【止血优先级高于一切!】
【失血性休克识别:皮肤苍白湿冷、脉搏细速微弱、呼吸急促、意识模糊或丧失。】
【加压止血法:直接加压伤口。使用敷料、绷带、衣物!加压点选择…】
【骨折固定原则:制动。防止二次损伤。】
【夹板固定要点:固定骨折上下两个关节!夹板长度…填充物…绷带松紧度…】
【伤口清创基本流程:移除可见异物。优选无菌生理盐水,次选清洁水进行冲洗。覆盖…】
【休克体位:仰卧,无脊柱损伤前提下抬高下肢…】
【…】
海量的信息如同风暴般席卷!基础解剖结构、血管走向、骨折类型识别、加压包扎手法、简易夹板制作、休克体征判断…无数画面、步骤、要点在脑海中疯狂闪现、组合、烙印!剧烈的头痛让我抱住了脑袋,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但求生的本能和对身后那个生命的责任感,让我死死扛住了这信息洪流的冲击!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风暴渐渐平息,剧烈的头痛转化为沉重的胀痛。视野恢复清晰,大脑里多了一套冰冷、精准、如同程序般的战场急救知识体系!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止血、保命、后送”三板斧,但对此刻的我来说,不啻于雪中送炭!
先止血!保命!”
目光瞬间锁定女军医。她灰绿色的作训服右肩位置那片深色的板结污渍——出血点!还有右前臂,作训服袖子被撕裂,露出下方几道狰狞的伤口,边缘翻卷,嵌着细小的黑色玻璃碴和金属碎屑,血肉模糊!
我挣扎着爬到她身边,动作牵扯伤口,痛得浑身一颤。意识中调出【加压止血法】的要点。右手颤抖着,摸索着解开她作训服领口的魔术贴和拉链,小心搀扶着她骨折的左臂,将她的作训服脱掉,露出里面的体能训练衫。右肩位置的深色污渍源头找到了——一道约五厘米长的撕裂伤,不算太深,但伤及了皮下小血管,血液曾大量渗出,现已凝结成厚厚的血痂覆盖。伤口边缘皮肤苍白,触之冰冷。
“不是致命大出血…但持续渗血和之前的失血导致了休克…” 知识在脑海中自动判断。
目标转向更危险的右前臂,几道长短不一、深可见肉的伤口纵横交错,最大的一道从肘关节内侧一直延伸到小臂中部,皮肉狰狞外翻,深处隐约可见白色的筋膜。无数细小的、黑色的挡风玻璃碎渣和变形的车门金属碎屑深深嵌在血肉之中,伤口边缘的组织呈现出不健康的灰白色,周围皮肤红肿发热!伤口还在极其缓慢地渗出暗红色的血液和淡黄色的组织液!
“污染严重!异物残留!必须尽快清创止血!” 脑海中的警报拉响!
打开背包,拿出急救包。快速取出里面的无菌纱布垫、加压绷带卷、碘伏棉片、壳聚糖止血粉。又翻出从诊所仓库找到的那半瓶75%医用酒精和一小卷没用完的医用胶带。现在所处的环境太恶劣,无法做到无菌,只能尽力清洁!
【清创第一步:移除可见异物】
我强忍着右臂伤口的疼痛和左手的不便,用基础工具组中多功能钳的尖端,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夹取嵌在女军医右前臂伤口里那些较大的、尖锐的玻璃碎渣和金属片。动作必须轻柔精准,避免造成更大撕裂和血管损伤!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她苍白的手臂上。每取出一块带着血肉的异物,都让我胃里一阵翻腾。那些残留的细小碎片暂时无法处理。
【第二步:冲洗】
从诊所里搜到的生理盐水太少,还得留着注射抗生素用,我转身拿过一瓶矿泉水拧开,咬紧牙关,将冰凉的清水对准狰狞的伤口缓缓冲洗!水流冲走表面的污血和碎屑,露出下面更可怕的创面。组织液混合着血水淌下。冲了整整大半瓶水,直到流出的水相对清澈。接着,用镊子夹起碘伏棉片,忍着刺鼻的气味,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皮肤进行消毒。酒精刺激性太强,直接用于创面会加剧组织损伤,只能用来擦拭镊子和钳子尖端。
【第三步:止血覆盖】
伤口最深、渗血最明显的是肘内侧那道长伤口。我咬开一小包celox壳聚糖止血粉,将淡黄色的粉末均匀撒在创面上。粉末接触伤口迅速吸收渗液,形成一层凝胶状保护膜。然后覆盖上厚厚的无菌纱布垫。
【第四步:加压包扎】
用宽幅的弹性加压绷带,从手腕开始,一层层螺旋向上缠绕,覆盖住整个右前臂的伤口区域。缠绕时施加稳定的压力,既能止血,又能固定敷料。最后用医用胶带固定绷带末端。完成时,她的右前臂被包扎得如同一个厚重的白色纺锤,但渗血明显被止住了。
“呼…” 我长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右前臂的致命出血暂时控制住了。但她的状态依旧极差。脸色惨白,呼吸微弱急促,脉搏在颈动脉处几乎难以触及,皮肤冰冷湿滑——典型的失血性休克!
【休克体位】
我小心翼翼地将她身体放平,然后极其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牵动自己的伤口痛得眼前发黑),将她相对完好的双腿抬起,垫在翻倒过来的空背包上,形成一个简易的抬高下肢姿势,促进血液回流心脑。
“水…需要补充水分…” 知识提醒。
拧开最后一瓶水,用急救包里的纱布一角蘸湿,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润湿她干裂起皮的嘴唇。她的喉咙无意识地轻微吞咽了一下。这是个好信号!我继续耐心地用湿润的纱布浸润她的口腔,不敢直接灌喂,防止呛咳窒息。
做完这些,才顾得上处理她明显变形的左臂——肱骨中段闭合性骨折。我看向她的左臂,肿胀变形、皮肤发紫的左臂中段。没有开放性伤口,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骨折固定:原则是制动!】
我需要夹板!目光扫过昏暗的商铺。倒塌的货架是金属的,太重且边缘锋利。墙角有几根被丢弃的、用来挂衣服的木制展示杆!长度粗细刚好合适!
我拖过一根,用刺刀削掉两端的金属挂钩,再用尽此时全身最大的力气将杆子劈成两段合适的长度。又撕开一个空纸箱,用里面的硬纸板折叠填充。回到女军医身边,小心地将她骨折的左臂轻轻放平,但这微小的动作还是引起她昏迷中一声痛苦的呻吟。将两块硬纸板衬垫在骨折部位的内外侧,再将两根木杆作为夹板,一内一外地紧紧贴合手臂,上端超过肩关节,下端超过肘关节。最后,用急救包里剩下的弹性绷带和我撕开自己破烂的衬衫制成布条,以“8”字形缠绕法,将夹板与手臂牢牢固定在一起,松紧度以能插入一根手指为宜。
固定完成,她的左臂被牢牢地束缚在简陋的夹板中,虽然粗糙,但有效地限制了活动,避免了二次损伤。
初步的急救处理告一段落。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卷帘门,剧烈地喘息着,如同一条离水的鱼。全身的力气仿佛被彻底抽干,腰腹间的伤口在刚才一系列动作后彻底崩开,温热的血液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厚厚的绷带和迷彩裤,黏腻冰冷地贴在小腹上。一股无法抗拒的高热从伤口处蔓延开来,瞬间席卷全身,带来一阵阵恶寒和剧烈的颤抖!视线开始旋转模糊,耳朵里的嗡鸣声陡然放大。
“感染……爆发了……” 意识在迅速沉沦。我颤抖着手摸向背包,那里还有最后一剂抗生素——那瓶珍贵的【军特需】注射用头孢曲松钠。还有注射器!在处置室搜刮的手术器械包里,有几支!
用尽最后残存的意志力,我哆嗦着找出那瓶头孢曲松钠和一支密封的5ml注射器。铝箔袋撕开,取出注射器,拔掉针帽。用酒精棉片擦拭药瓶的橡胶塞。回忆着系统灌输的肌肉注射要点——选择肌肉丰厚、血管神经少的部位,臀大肌外上象限!
我侧过身,忍着剧痛,极其笨拙地褪下自己右侧腰臀部位的迷彩裤和破损的内裤边缘。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用酒精棉片胡乱擦拭了一下右臀外上方的皮肤。手指因为高烧和虚弱剧烈颤抖,几乎拿不稳注射器。将针头插入药瓶,抽取了整整1g粉末溶解后的混悬液。
“呃啊!”咬着牙,将针头猛地刺入自己右臀外上方!剧烈的刺痛传来!缓缓推入药液。拔出针头,用棉片按住针眼。完成这一切,我如同虚脱般彻底瘫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冰凉的注射感沿着神经蔓延,但无法驱散体内那熊熊燃烧的高热。万幸,我是在对女军医做完伤情处理后才开始突发高烧……
视野开始模糊扭曲,灰败的商铺景象如同浸水的油画般晃动、溶解。卷帘门缝隙透入的那一丝微弱天光,在眼中变成摇曳不定的鬼火。耳朵里,远处丧尸的嘶吼被无限放大、扭曲,混合着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粗重艰难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汇成一首疯狂的交响曲。
“嗬…嗬…”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血腥味。腰腹间的伤口如同一个燃烧的炭块,持续散发着毁灭性的高热和剧痛,吞噬着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失血带来的冰冷和感染引发的高热在体内疯狂交战,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颤抖。
在彻底沉入昏迷的黑暗深渊前,最后一点清晰的意识,是艰难地扭过头,望向身边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灰绿色身影。
火箭军……军医……我的……希望……
视野彻底被翻滚的黑暗和炽热的幻象吞噬。耳边最后的声音,是系统那冰冷无情的提示,在意识深处幽幽回荡:
【警告:指挥官生命体征濒临崩溃!感染失控!生存概率评估:低于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