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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仅仅是自尊的问题,是更深层的、更彻底的、对“自我”的、最后的、绝望的切割和剥离。

仿佛再靠近她一步,再碰触她一下,再闻到她身上那股冰冷的、混合了雪莲与幽兰的气息,都会让他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想起她那冰冷、精准、逻辑严密的、将他彻底“解剖”和“否定”的话语,想起她那高高在上的、如同神明审视蝼蚁般的、平静无波的眼神,想起她那理所当然的、将他的一切视为“需要被纠正的错误”的姿态,想起她与马库斯·索罗斯共舞时那刺眼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和谐”……那会让他感觉自己,连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可怜的、可悲的、尊严和底线,都彻底丧失殆尽。

他不再是那个可以自欺欺人、可以麻木接受、可以躲在“未婚夫”这个虚名和“依赖”这个借口下、苟延残喘的、名为“利昂·冯·霍亨索伦”的废物、弃子、可怜虫了。

他是他。一个来自异界的、破碎的、绝望的、却又不甘心就此沉沦、甚至在绝望废墟中诞生出疯狂“掀桌”念头的、全新的、陌生的、冰冷的灵魂。他必须,也只能,独自一人,去面对这片冰冷、残酷、绝望的、名为“奥古斯都帝国”的、陌生的、黑暗的世界。他必须,也只能,用这具伤痕累累的、属于“利昂·冯·霍亨索伦”的躯壳,去走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哪怕遍布荆棘、哪怕通向毁灭的、冰冷的、孤独的路。

哪怕这条路的第一步,就是从……不再靠近她开始。

利昂站在卧室门口,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毯上,静静地、远远地看着艾丽莎那冰冷的、月白色的背影,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片死寂的、破碎的冰原之下,那点幽蓝色的、冰冷的火焰,微弱地、却顽强地、跳动着。他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那样看着,仿佛要将这个背影,这个他曾经在无数个冰冷、绝望的夜晚,如同飞蛾扑火般、本能地靠近、依赖、却又恐惧、憎恨的背影,深深地、刻入灵魂深处,然后,再用那冰冷的、绝望的火焰,将其焚烧成灰烬,彻底埋葬。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空旷冰冷的卧室中,只有魔法水晶灯恒定发出的、清冷的、细微的嗡鸣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夜风拂过远处枯枝的、呜咽般的声响。

终于,艾丽莎动了。

她仿佛终于完成了某种无声的、例行公事般的、确认或等待的程序。她没有回头,没有看利昂一眼,只是微微侧身,伸出那只戴着“星霜之誓约”的、冰冷的、白皙修长的手,轻轻拢了拢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微湿的银色发丝,将其拢到耳后。动作优雅,从容,不带一丝烟火气,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然后,她抬起手,轻轻解开了束在床幔两侧的、雕刻成冰凌形状的金质挂钩。沉重的、绣着银色冰霜玫瑰的、雪白丝绸床幔,无声地、如同流水般滑落,在床柱两侧垂落,在床铺边缘堆叠出华丽的褶皱,如同凝固的瀑布,将那张宽大、冰冷、洁白的床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与世隔绝的、静谧的、仿佛冰雪宫殿般的空间里。

做完这一切,艾丽莎才缓缓地、极其自然地,转过身。月白色的丝质睡袍,随着她的动作,如水般流淌,勾勒出她纤细却挺拔的身姿轮廓。她抬起那双紫罗兰色的、平静无波的眼眸,目光穿透了卧室中氤氲的、冰冷的空气,落在了依旧僵硬地站在门口、如同一个格格不入的、冰冷的闯入者的、利昂的身上。

那目光,平静,冰冷,没有任何情绪,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万年不化的寒潭,倒映着利昂苍白、空洞、带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的脸,和他那双紫黑色的、深处燃烧着幽蓝色冰冷火焰的眼眸。没有询问,没有催促,没有疑惑,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属于“人”的情绪波动。仿佛他站在门口,还是立刻上床,还是转身离开,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某种……无关紧要的、可以忽略不计的、背景噪音。

她只是那样平静地、如同看待一件物品、一个数据、一个需要被“观察”和“处理”的、不稳定的、实验体样本般,看了利昂一眼。然后,她收回目光,仿佛完成了某种“例行检查”或“确认程序”,不再有任何兴趣或关注。

她微微倾身,伸出那双冰冷的、戴着“星霜之誓约”的、骨节分明的手,动作轻柔、优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程序化的精准,将铺在床上的、那雪白的、厚实柔软的、绣着银色星辰纹样的天鹅绒被子,掀起一角。然后,她侧身,以一种极其自然、却又仿佛经过千百次演练般、精确到毫厘的、优雅而冰冷的姿态,坐上了床沿。月白色的丝质睡袍下摆,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了一截纤细、白皙、如同冰雪雕琢而成的、线条优美的小腿和脚踝,在冰冷清浅的魔法灯光下,泛着一种近乎透明的、不真实的、冰冷的玉色光泽。

她并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微微侧过身,用那双紫罗兰色的、平静无波的眼眸,再次,淡淡地、扫了一眼依旧僵立在门口的利昂。那目光,与其说是催促,不如说是……一种无声的、冰冷的、理所当然的、确认程序是否继续运行的“信号”或“提示”。仿佛在说:该睡觉了。程序进入下一阶段。

然后,她收回目光,不再看利昂。身体微微向后,以一种极其放松、却又带着某种冰冷仪态感的姿态,靠在了床头那高高的、同样铺着雪白天鹅绒软垫的、雕刻着繁复冰晶花纹的深蓝色金属床头上。她甚至没有拉上被子,只是任由那厚重的、雪白的天鹅绒被,随意地搭在腰际。然后,她微微合上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长长的、浓密的、如同银色冰晶凝结而成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弯浅浅的、冰冷的阴影。她的呼吸,瞬间变得平稳、悠长、清浅,仿佛下一秒,就能进入那属于她的、冰冷、平静、无梦的、如同精密仪器待机般的、睡眠状态。

一切都和过去的八年,数千个夜晚,一模一样。仿佛今晚在宴会厅发生的一切,在冰冷回廊的短暂对峙,在浴池中那场残酷的、逻辑的凌迟,都不曾发生。仿佛利昂依旧是那个需要被“管教”、被“安抚”、被“观察”的、不稳定的、麻烦的、却“属于”她的、需要按照固定程序运行的、实验体。仿佛他们之间,依旧是那种冰冷、疏离、却“理所当然”的、“监管者”与“被监管者”、“教导者”与“被教导者”、“未婚妻”(名义上)与“未婚夫”(名义上)的、扭曲而稳固的、病态的关系。

但利昂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彻底地、不可挽回地、不同了。

他紫黑色的眼眸,静静地、深深地,看着床上那个已经合上眼眸、仿佛瞬间进入“待机”状态的、冰冷的、月白色的身影。看着她那平静的、绝美的、却仿佛戴着一张永恒冰雕面具的侧脸,看着她那微微起伏的、平稳的胸口,看着她那即使在睡梦中(如果那也能称之为睡眠)也依旧挺直的、仿佛永远不会松懈的脊背线条。

然后,他动了。

不是走向那张巨大的、冰冷的、曾经无数次给予他(或者说,原主)虚假“慰藉”的床铺,而是……走向了床铺的另一侧,最远的那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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