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的嘶吼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庇护所内激起恐慌的涟漪。
那本沉寂已久的笔记本此刻仿佛活了过来,暗红色的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液,从封皮上那些污渍中渗出,缠绕上马库斯的手臂,爬上他的脖颈。他脸上的痛苦表情被一种空洞的、被侵蚀的呆滞所取代,眼白部分迅速被细密的、如同裂纹般的幽蓝色丝线占据。
“阻止他!” 铁颚的低吼打破了瞬间的凝滞。
礁石反应最快,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马库斯,目标明确——那本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笔记本。
然而,就在礁石即将触碰到笔记本的瞬间,马库斯——或者说控制了他的那个“存在”——猛地抬起头。那双被幽蓝裂纹布满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礁石。没有聚焦,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冰冷的精神冲击!
礁石前冲的身形猛地一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痛苦之色,动作瞬间僵硬。
几乎同时,隔离区方向也传来了骚动!
“放开我!你们这些野蛮人!我们必须在一起!仪式……仪式需要完整!” 是格雷克船长的声音,但语调变得尖利而怪异,充满了之前没有的偏执和疯狂。他和另外两名船员正在奋力挣扎,试图冲破疤脸的阻拦。他们的眼神也变得浑浊,瞳孔边缘同样开始浮现细微的幽蓝丝线,与马库斯的状态如出一辙!
“污染在扩散!” 博士惊骇地看着监控屏幕上飙升的“信息扰动”读数,“笔记本和格雷克他们携带的‘印记’产生了共鸣!它们在相互催化,加速侵蚀宿主!”
林薇感到胸口的共鸣石变得滚烫无比,肖飞的意志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涌现,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不能让它完全苏醒!薇,帮我!把我们的‘意志’,通过共鸣石,冲击那本笔记!”
没有时间犹豫。林薇闭上双眼,将全部的精神集中,努力感受着胸口那灼热的搏动,将自己对肖飞的信任,对生存的渴望,对这片好不容易找到的栖身之地的守护意念,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
“呃啊——!” 马库斯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他手中的笔记本暗红光芒大盛,试图抵抗。那光芒带着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恶意,向着林薇的精神反扑过来!
一瞬间,林薇仿佛坠入了冰窟。无数疯狂的呓语、绝望的惨叫、扭曲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是岛屿上被污染的森林,是海神号倾覆时的绝望,是萨拉博士和陈守夜人牺牲时的壮烈,是孙伟转化时的痛苦……所有被深埋的恐惧和创伤,都被这股恶意能量勾起、放大!
她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摇摇欲坠。
“坚持住!” 肖飞的意念如同炽热的火焰,在她即将被冻结的意识中燃烧起来。一股温暖而庞大的意志与她交融,那是“初源之息”的力量,是庇护所本身的秩序之力,乳白色的光华自共鸣石内部透出,驱散着侵入林薇意识的冰冷与黑暗。
乳白与暗红,两股性质截然不同的能量以林薇和马库斯为中心,在空中激烈碰撞、湮灭,发出无声的尖啸。能量的余波让附近的水晶簇微微震颤,发出清脆的鸣音。
“礁石!动手!” 铁颚见状,再次低喝。他看出林薇和肖飞暂时牵制住了笔记本的大部分力量。
从精神冲击中缓过神来的礁石,眼神一厉,再次暴起!这一次,他没有受到无形壁垒的阻挡,迅捷无比地一手刀精准地劈在马库斯的手腕上!
“咔嚓!” 骨裂声清晰可闻。
马库斯(或者说他体内的污染意识)发出一声吃痛的嘶鸣,手指一松。
那本散发着暗红光芒的笔记本脱手飞出!
就在笔记本即将落地的瞬间,早就伺机而动的幽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掠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闪烁着庇护所能量纹路的隔离布(博士之前研究用的材料),精准地将笔记本包裹其中,迅速打了好几个死结!
暗红的光芒被隔绝,虽然还在布里剧烈挣扎扭动,但透出的影响已大大减弱。
马库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眼中的幽蓝裂纹迅速消退,只剩下昏迷前的痛苦和茫然。他手腕不自然地弯曲着,显然礁石那一击没有丝毫留情。
隔离区那边的骚动也戛然而止。格雷克船长和两名船员眼神中的浑浊和幽蓝丝线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疲惫,仿佛刚才的疯狂消耗了他们大量的精力,他们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庇护所内,那令人窒息的精神压力骤然减轻。
林薇脱力地后退几步,靠在冰凉的水晶壁上,大口喘着气,额头布满冷汗。共鸣石的灼热感缓缓退去,肖飞的意念传来,带着深深的疲惫:“暂时……压制住了。但那本笔记……和外面的‘污染’……联系比想象中更深。它就像……一个信标,或者……一个未完成的‘契约’。”
铁颚走到被隔离布包裹、仍在微微颤动的笔记本旁,眼神冰冷。他又看了一眼隔离区内瘫软的格雷克等人,最后目光落在昏迷的马库斯和虚弱的林薇身上。
“博士,”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看好那本笔记,想办法彻底封锁它。加强隔离区的能量屏蔽,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触格雷克他们。”
他环视一周,目光扫过每一位幸存者——疲惫但坚毅的林薇,沉默可靠的礁石,凶悍忠诚的疤脸和幽影,痴迷研究但关键时刻可靠的博士,惊魂未定的小鼠,以及昏迷的马库斯和被困的“自由探寻者号”船员。
外部,是隐藏着“虚无之核”和恐怖“心跳”的未知黑暗。内部,是刚刚被引燃又勉强压下的污染危机。
“我们没时间恐惧,也没时间内耗。”铁颚的声音沙哑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博士,集中所有算力,分析‘心跳’数据,定位它的精确源头和与‘虚无之核’的关联。其他人,检查装备,分配资源,加固庇护所防御。”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穹顶之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深邃星空。
“无论那片黑暗里是什么,我们必须在它彻底注意到我们,或者庇护所的能量被耗尽之前……找到一条生路。”
生存的倒计时,仿佛伴随着那来自宇宙深渊的、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声,再次开始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