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购令颁布后没多久,基地里悄然刮起了一阵不一样的风。
起初只是些小道消息在私下里流传:某个管理物资发放的小头目被带走了,兑换中心的一个窗口工作人员突然换人了,甚至传闻有负责巡逻的小队长在检查时被发现家里藏了大量来路不明的罐头和药品。
没过几天,基地中心广场的公告栏上,贴出了一张措辞严厉的布告。
布告明确指出,为保障基地生存与稳定,确保有限资源公平分配,将严厉打击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倒卖配给物资的行为。
上面列举了几条简单的惩处措施,从扣罚贡献点、取消配给资格,到强制劳役,最严重的甚至提到了驱逐出境。
布告末尾,还鼓励居民检举揭发,并承诺对查实的举报给予一定的贡献点奖励。
这阵风刮得悄无声息,却又带着刺骨的寒意。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之前一些在兑换窗口前趾高气扬、或者能轻易拿出紧俏物资兑换贡献点的人,明显收敛了许多。
黑市交易变得更加隐蔽,价格也产生了一些波动。
官方商店里工作人员的脸色似乎也公正了不少,至少在面对普通居民时,那种不耐烦和隐形的索要好处的行为减少了。
曲靖去兑换本月配给物资时,能明显感觉到流程规范了许多。
工作人员严格核对他的户籍凭证和物资券,称重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明显克扣。
他甚至还看到两个穿着不同制服、臂膀上戴着纠察袖章的人,在队伍旁边沉默地巡视,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工作人员和排队者。
“看来,上面是动真格的了。”晚上,曲靖对江秀秀说起白天的见闻。
江秀秀正在缝补元宝的衣服,闻言抬起头:“乱世用重典。再不整治,底下的人把资源都掏空了,基地离崩溃也就不远了。这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算是好事。”
至少,明面上的公平多了一分。
他们按规矩排队,按份额领取,虽然少,但至少是应得的那部分,不用担心被层层盘剥掉太多。
然而,两人心里都清楚,这种反腐只能治标。
资源的绝对匮乏是根源,只要这个根源不解决,贪婪和腐败就会像野草,割掉一茬,还会在更隐蔽的地方再生一茬。
而且,鼓励举报的环境,也让他们行事需要更加谨慎。
他们拥有的两处房产、两间铺面,以及之前大手笔兑换的盐油,虽然来路在明面上勉强能解释得通,但若被有心人盯上,细细追究起来,终究是隐患。
“以后我们更要低调,”江秀秀穿好最后一针,咬断线头,“尤其是你铺子里,跟阿木也交代一声,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曲靖沉沉地嗯了一声,基地这潭水,因为限购和反腐,表面似乎平静了些,但水下的暗流,却可能更加复杂、凶险。
他们必须像水底的石头,沉住气,稳住神,才能在这不断变化的环境中,继续安然存在。
在双重压力下,基地的经济活动明显放缓。
人们攥着有限的贡献点和更为珍贵的物资券,消费变得极其谨慎。
非必要的修理能拖就拖,能自己凑合就自己凑合,曲靖的两间维修铺生意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新铺面位置好,还能靠些零散快修和售卖简单配件维持,但位置偏僻的老铺,生意变得愈发清淡,有时一整天也接不到几单像样的活儿。
而每月固定支付给阿木的一百点工资和包一餐的支出,在收入减少的情况下,显得格外沉重。
曲靖和江秀秀仔细盘算了几天。
现有的收入要支撑两处铺面的运转和一家三口的开销,在限购的背景下越来越吃力。
“把老铺租出去吧。”曲靖最终做出了决定,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果决,“每月一百二十点,应该有人愿意租。虽然比市场价低些,但能尽快租出去,换成稳定的租金收入。”
江秀秀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这间老铺承载了他们初来基地的记忆,是他们的起点,感情上自然不舍,但生存面前,情感必须让步。
“那阿木呢?”她问。
“只能遣散了。”曲靖叹了口气,“新铺那边我一个人忙得过来,生意也没以前多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固定的支出。”
跟阿木谈的时候,这个沉默的年轻人眼神黯淡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末世之中,失去一份稳定工作的打击是巨大的,但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常。
曲靖多支付了他半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阿木低声道了谢,收拾了自己少得可怜的物品,默默离开了。
遣散阿木,将老铺挂出租赁信息……一系列动作迅速完成。
当维修铺的木牌从老铺门口摘下,换上了吉屋招租的纸条时,曲靖站在街对面看了许久。
这里曾经敲打声不断,充满了机油和金属的气息,是他们一点点融入这个基地的见证。
如今,为了适应变化,他们不得不亲手结束这一段。
他将所有的工具和重要物资都转移到了新铺面和现在自住的院子里。
新铺面的位置更好,他一个人经营,虽然辛苦,但去掉阿木的工资和老铺的机会成本后,实际的家庭财务状况反而更稳健了。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模式,只是场地换了,肩上的责任更重,心中的警惕也更深。
收缩战线,集中资源,确保核心生存,这是他们在行情不好时,做出的最现实也最无奈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