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玩意儿？”
电话那头的陈杰，声音发颤。
“一个月……多少钱？”
“八千！哥！月薪八千！还给交五险一金！”陈超怕他没听清，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嘶吼。
他感觉身旁的陈墨轩轻轻碰了他一下，瞬间领悟了意思。
这是要他加码，用事实，砸碎哥哥心里的犹豫！
“哥！你别以为我吹牛！墨轩哥现在是什么场面，你根本想象不到！”
“他开的车，是六十多万的牧马人！顶配的！”
“咱们农场，有两辆自己的冷链货车！一辆姐夫开，专门往省城拉货，我开一辆送县城和江城的货！”
“我们家的菜，在省城卖五十块一斤，还有人抢着要！”
“农场一年的流水，是两千多万！两千多万！你听清楚没！”
陈超的每一句话，都通过细细的电话线，变成了轰炸陈杰大脑的炮弹。
六十万的车？
自己的冷链货车？
一年两千多万的流水？
这些词汇，对于一个在电子厂流水线上，每天重复着枯燥动作。
一个月挣七千块的打工者来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声音。
“阿杰！电话给我！给我！”
一个清脆的女声抢过了电话，几乎是贴着话筒在喊：“喂？你是二蛋吗？你刚刚说的，月薪八千，还交五险一金，是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们啊！”
是陈杰的女朋友。
她显然也听到了刚才那番惊天动地的话。
“嫂子！是真的！千真万确！”陈超急忙保证，“墨轩哥就在我旁边！我们骗你干什么！”
“阿杰！你听到了吗！是真的！八千块！还有五险一金！在老家啊！
他拿过手机，对着话筒。
“我现在就辞职！”
“后天！后天就能到家！”
电话挂断。
陈超还保持着那个打电话的姿势。
他眼看着陈墨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墨轩……”
“行了，多大点事。”陈墨轩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你们兄弟俩，就是咱们农场运输就交给你们了。”
他看着堂弟，心里却也涌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开公司、挣大钱了。
从二蛋，到三哥陈杰，再到嫂子王小红……他正在用自己的力量，将整个家族的命运，一点点地改变，拉向从未有人敢想过的方向。
这副担子，很重。
但也让人热血沸腾。
……
两天后，县城火车站。
一辆线条硬朗的黑色牧马人，静静地停在出站口的停车场。
在一众普通的家用轿车和出租车里，它显得格外扎眼。
陈墨轩靠在车门上，安静地等着。
随着人流涌出，一个身影出现了。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廉价休闲服，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脸上泛着疲惫。
正是陈杰。
陈杰一眼就看到了那台霸气的牧马人，以及倚在车旁的陈墨轩。
他脚步一顿。
眼前的堂弟，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却有种说不出的沉稳和从容。
那是一种气度，与记忆里那个虽然优秀、但仍带着学生气的少年，判若两人。
“三哥。”陈墨轩笑着迎了上去。
“墨轩……”陈杰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有些干涩，“你……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上车再说，三哥，回家。”
车子平稳地驶出县城，开上返回伏龙村的公路。
当牧马人拐进村口，远远地停在农场门口时，陈杰跟着下了车。
然后，他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将近二十亩的土地，被规划得井井有条。
一排排翠绿的蔬菜，在阳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生机勃勃，望不到边际。
农场远处，两座巨大的现代化温室大棚，银色的骨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充满了科技感。
而在院子的一侧，赫然停着一台崭新的、白色的四米二货车，车厢上“青律生鲜”四个大字，醒目而专业。
这不是什么家庭小作坊。
这是一个初具规模的现代化农业基地！
“哥！你回来啦！”
陈超从包装车间里冲了出来，一把抱住陈杰。
“走，哥，我带你看看咱们的地盘！”
陈超拉着还处在呆滞状态的陈杰。
从可以自动喷淋的智能温室，到正在工作的自动化包装流水线。
工人们正熟练地将蔬菜称重、打包、贴上“青律”的标签，再装进统一规格的周转箱。
“看到没，哥，咱们现在都是标准化作业。”陈超的介绍里，充满了与有荣焉的自豪。
“每一箱菜都要称重，扫码入库，保证送到客户手里的都是最新鲜的。”
陈杰看着那条不算长、但五脏俱全的流水线。
他这个在沪市电子厂待了五年的“见过世面”的打工仔。
原本还存着心思，想凭借自己的经验，给堂弟的“小农场”提点“先进”的建议。
现在看来，这个念头幼稚得可笑。
人家这里的管理模式，比他那打工的工厂，精细多了！
当陈超指着墙上一块写满订单的白板，告诉他金辉大酒店每天要三百斤。
惠客隆商超要一千斤，省城那边澜姐的店每天将近一千斤的量时。
陈杰彻底熄灭了所有的小心思。
他那点所谓的“打工经验”，在这样恐怖的利润和管理模式面前，什么都不是。
他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意气风发的堂弟陈超，看着那个站在不远处的陈墨轩。
他终于明白，自己回来的这个决定，有多么正确。
他不是来“帮忙”的。
他是来抓住一次足以改变一生的机会的。
陈杰深吸一口气，走到正在忙碌的包装流水线旁，看着一个工人如何熟练地将一把青菜放上电子秤。
他转过头，对着一脸兴奋的陈超，问出了他回到家的第一个问题。
“二蛋，这活儿……我从哪儿开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