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感到一阵难过。
那个总是把最好的饭菜留给孩子们,自己只吃白饭配咸菜的女人,最后就这样安静地离开了世界。
“第二个需要调查的。”
吴先生继续说,“是周泽的父亲,周建国。
他在民政系统工作三十多年,去年退休。
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正是他违规调阅了‘萤火’的档案,并提供给儿子。”
“能证明吗?”江寻问。
“目前是间接证据。”
吴先生说,“档案室的监控记录显示,周建国在上周工作时间多次调阅陈年档案,其中包括‘萤火’的完整记录。
但这些记录,不能直接证明他把档案内容给了儿子。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江寻沉默了几秒:
“周泽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为了一个电影角色?”
“恐怕不只是。”
吴先生摇头,“我们调查了周泽的经济状况。
他出道三年,一直不温不火,最近还欠了一大笔赌债。
那个电影角色对他来说很重要,但他可能还有更大的计划——
用您的丑闻换取某些资源或利益。”
江寻感到一阵恶心。
他想起周泽,那张总是带着谦和笑容的脸,想起他在庆功宴上“无意”碰触自己的肩膀,想起那些看似关心实则试探的问题。
“第三个调查重点。”
吴先生翻到下一页,“是文章里提到的所谓‘前工作人员’。
我们核实了其中两个人的身份——
确实在‘萤火’工作过,但时间很短,而且是在孤儿院关闭前一年才入职的。
他们的证词可信度存疑。”
“能联系上他们吗?”
“正在尝试。”
吴先生说,“但他们似乎刻意回避。我们怀疑,他们可能收了钱。”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
窗外是城市的车流声,隐约传来。
江寻看着文件夹里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表格,突然觉得很累。
“吴先生。”
他开口,“您觉得……孤儿院真的有问题吗?”
吴先生抬起头,目光平静:
“江先生,我做这行二十多年,明白一个道理——
真相往往在灰色地带。
‘萤火’可能存在管理不规范,资金使用不透明,甚至可能有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问题。
但同样,那些攻击您的人,也一定夸大了事实,甚至捏造了谎言。”
他顿了顿:
“我们的工作,不是证明您完全无辜,也不是证明对方完全错误。
而是找出事实,全部的、真实的事实。
然后,让事实说话。”
江寻点点头:
“我明白了。
请继续调查,有任何进展随时通知我。”
调查开始后的第三天,江寻接到吴先生的电话。
“江先生,我们找到了林秀琴女士的侄子。”
吴先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他同意和我们谈谈,但有一个条件——
必须在公开场合,而且您必须在场。”
“为什么?”
“他说,有些事想当面问您。”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安静的茶馆。
江寻到的时候,吴先生和一个年轻男人已经在了。
男人大概三十出头,穿着普通的夹克,表情拘谨。
“这位是林浩,林秀琴女士的侄子。”吴先生介绍。
林浩看了江寻一眼,眼神复杂:
“我认识你。电视上经常看到。”
“你好。”
江寻点头,“感谢你能来。”
三人落座。
服务员上了茶后,林浩从包里拿出一个老旧的铁盒子,放在桌上。
“这是我姑姑留下的。”
林浩说,“她临终前交给我,说如果有一天,有‘萤火’的孩子来找她,就把这个给他看。”
江寻的心跳快了一拍。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发黄的照片和几本手写的账本。
照片是“萤火”的孩子们——
有一起吃饭的,有排队洗漱的,有在院子里玩耍的。
江寻在其中一张照片里看到了自己,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正在帮一个更小的孩子系鞋带。
账本是林秀琴手写的收支记录。
每一笔捐款,每一笔支出,都记得清清楚楚。
江寻翻看着,看到很多熟悉的笔迹——那是院长教他们写字时用的字体。
“我姑姑一辈子没结婚,没有孩子。”
林浩开口,“她把‘萤火’的孩子们都当成自己的孩子。
为了维持孤儿院,她把自己的退休金都贴进去了。
最后那几年,她身体不好,但还坚持照顾孩子们。”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激动:
“现在网上那些人说什么她克扣伙食费,虐待孩子……简直是胡说八道!
我姑姑自己省吃俭用,把最好的都给孩子们了!”
江寻翻到账本最后一页,上面是林秀琴的笔迹:
“今日收到张先生捐款500元,用于购买孩子们冬衣。
感谢好心人。
愿孩子们健康成长。”
日期是2005年11月,“萤火”关闭前三个月。
“那为什么孤儿院会关闭?”江寻问。
林浩的表情黯淡下来:
“资金不够,政策变化,还有……一些孩子被领养后出了问题,有人来闹。
姑姑心力交瘁,病倒了。
医生说需要静养,不能再操劳。
她不得已,才关了孤儿院。”
“出了问题?”江寻警觉,“什么问题?”
林浩犹豫了一下:
“具体我也不清楚。
好像是有个孩子被领养后,养父母对他不好,他跑回来找姑姑。
但领养手续已经办了,姑姑也没办法。
那家人还来闹,说要告姑姑骗他们。”
江寻想起文章里提到的“神秘失踪”和“非法领养”。
看来,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那个孩子?”江寻问,“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道。”
林浩摇头,“姑姑把他送回去后,就再没消息了。
她为这事自责了很久,觉得是自己没考察清楚领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