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划掉第十三个采访问题，红笔在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会议室里，团队所有人都屏着呼吸。
经纪人琳达第三次推了推眼镜，试图打破凝固的空气：
“江寻，这些都是常规问题，每个艺人都会遇到……”
“哪个艺人会被问‘你丈夫的军衔是否帮助你在业内获得特权’？”
江寻抬起头，眼神锐利。
“还是这个问题——
‘陆少校动用军方关系为你铺路，你是否感到道德压力’？”
琳达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宣传助理小陈小心翼翼地说：
“寻哥，最近舆论风向确实变了。
自从上次舞台事故陆先生救你之后，那些黑料突然就……”
“突然就消失了。”
江寻接过话。
“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正面新闻。”
他把平板电脑推到桌子中央，屏幕上是今天的热搜榜单：
#江寻陆凛神仙爱情#
#军婚典范#
#江寻巡演收入捐赠明细公开#
#陆凛背景#
每一条后面都跟着深红色的“爆”字。
“谁能告诉我。”
江寻环视会议室。
“为什么一夜之间，我三年前在酒吧驻唱的照片变成了‘为梦想坚持’。
我拒绝某制片人潜规则的旧闻变成了‘坚守底线’。
连我和陆凛当初那纸协议结婚的合同——”
他顿了顿，“都变成了‘为爱隐婚’的浪漫故事？”
没有人回答。
江寻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过了大概一分钟，他开口：“散会。”
“可是采访后天就要……”
“我说散会。”
江寻站起来，拿起外套。
“琳达，把那些问题全部打回去。
如果媒体坚持要问，就取消所有采访。”
他走出会议室，穿过长长的走廊。
工作室的员工们看到他，都低头假装忙碌。
江寻径直走进电梯，按下地下车库的按钮。
车子驶入军区大院时，哨兵显然已经接到通知，只是例行检查就放行了。
江寻把车停在陆凛家楼下，没有立刻下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三楼那扇窗户。
窗帘拉着，但灯亮着。
手机震动了。
琳达发来一条消息：
“江寻，刚接到通知，国家电视台军事频道想邀请你和陆先生做一个联合专访，主题是‘新时代军婚家庭’。”
江寻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熄屏，推开车门。
他上楼，用钥匙开门。
客厅里没有人，但书房的门缝下透出灯光。
江寻走过去，直接推开门。
陆凛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一堆文件。
他穿着家居服，戴着一副细边眼镜——江寻很少见他戴眼镜。
听到动静，陆凛抬起头。
“回来了。”
他说，语气平常。
江寻走进书房，把平板电脑放在桌上，屏幕还亮着，停留在热搜页面。
“解释一下。”他说。
陆凛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
“你想听什么解释？”
“这些。”
江寻指着屏幕。
“这些新闻，这些热搜，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知情人士’和‘内部爆料’。
陆凛，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保护我。”
陆凛沉默了几秒，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
他背对着江寻，声音平静：“这不是保护。”
“那是什么？”
“是事实。”
江寻笑了一声，但那笑声里没有温度：
“事实？
事实是我确实在酒吧唱过三年。
事实是我确实因为拒绝潜规则，被封杀过半年。
事实是我们确实是从一纸合同开始的。
现在这些事实全部被重新包装，变成了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你告诉我这是事实？”
陆凛转过身。
书房只开了一盏台灯，他的脸半明半暗。
“那些黑料本身就不真实。”
陆凛说，“酒吧驻唱是你大学时期勤工俭学，拒绝潜规则是你职业操守，合同……”
他停顿了一下，“合同已经作废了。我们现在的关系是真实的，这就够了。”
“够了？”
江寻往前走了一步。
“陆凛，你动用军方的关系去操纵舆论，去联系媒体，去‘打点’那些爆料人——
这和你最讨厌的那些权贵有什么区别？”
陆凛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没有‘打点’任何人。”
“那这些新闻怎么来的？
一夜之间，所有负面消息全部消失，所有营销号统一转向——这难道是巧合？”
“我提供了真实信息。”
陆凛的声音依然平稳。
“有人故意扭曲你的过去，我就把完整的过去呈现出来。
有人试图抹黑我们的关系，我就公开我们的关系。
这不是操纵，是澄清。”
“用你的身份去澄清？”
江寻摇头，“陆凛，你还不明白吗？我不需要‘陆少校的妻子’这个头衔。
我是江寻，我靠自己走到今天，我也能靠自己走下去。”
“我知道。”
陆凛说，“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看到那些评论。”
陆凛打断他，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说你攀附权贵，不想再看到有人质疑你的成就，不想再看到……”
他深吸一口气，“有人在你演出事故后，说你活该。”
江寻愣住了。
陆凛走回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打印文件。
他递给江寻：
“这是过去三个月，网络上关于你的负面言论统计。
其中百分之四十涉及你的过去，百分之三十涉及我们的婚姻，百分之二十涉及你的专业能力，剩下的百分之十是人身攻击。”
江寻接过文件，一页页翻看。
那些恶毒的语句被整理成表格，附带着发布时间、账号信息、传播量。
“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这些。”
陆凛说，“但你说我操纵舆论，那我必须告诉你——
我确实联系了军方宣传部，也联系了几家主流媒体。
我没有要求他们写什么，只是提供了真实材料：
你的学历证明、工作经历、演出记录、捐款凭证。还有……”
他顿了顿：
“我们结婚证的复印件。”
江寻抬起头。
“真正的结婚证。”
陆凛补充道，“上个月重新办的。”
书房里安静下来。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远处城市的灯火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